第十四章：当年草上飞(六)
“期待你明天的表现。”坎木儿可汗托起硕大的银杯一口饮罢，随意地挥挥手，“让几个兄弟带你们去找个帐篷休息。”
“感谢可汗的仁慈。”
行礼后，孛儿铁木几人便在坎木儿可汗的指示下，被几名彪悍的马匪带往他们的临时住所。
这些马匪目光冷峻，言语粗暴，似乎不太欢迎这群新加入的蒙德兰人。
“跟紧了，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贱骨头的牧场，不小心走错了地方，惹到不该惹的人，可没人替你们说情。”
带路的马匪名叫阿木尔，是坎木儿手下一名小头目，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和戒备。他一边走，一边随手拨开那些挡路的帐篷布帘，显得十分随意，但目光却不时在孛儿铁木身上打量。
孛儿铁木低头跟随，面上恭敬，心中却在迅速计算着每一个细节——
营地的气氛并不轻松，到处是各类马匪、游民以及杂役们的身影。毡房密集地错落在各个高地上，狭窄的小路交错其间，路边堆放着各种物资：羊毛、干草、火铳和箭矢。孛儿铁木一边走，一边低垂着眼皮，余光却将四周的情形尽收眼底。他知道，这一切都将是他日后行动的重要情报。
而且这里的营地并不像他最初以为的那样混乱，反而有着一定的规矩。
帐篷的分布看似显得杂乱无章，但实际上每个区域都有特定的功能和防守重点。
最外围是普通马匪们的住所，他们的帐篷简单低矮，大多破旧不堪，但人数众多，分布密集，若有人想要闯入营地，首先会面对这些马匪的围攻。
而越往里走，帐篷的质量越好，高大的毡房几乎被围成了一圈，守卫的马匪也明显更为精悍。
孛儿铁木注意到，这些帐篷前常常有三五个马匪在巡逻，而且都配备了火铳和长矛——虽然这些武器显得老旧，但数量却不少，足以形成一股强大的火力。
“看来这坎木儿的底子比想象中还要深厚。”孛儿铁木心中暗暗想道。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毡房之间的空隙，注意到在一些关键的通道处，埋设着类似火药的黑色桶子，显然是用来对付可能的突袭者的陷阱。
起初他们走过了一片开阔地，孛儿铁木发现这块区域布满了绊马索，显然是为了防止敌方骑兵突袭。孛儿铁木心中暗暗盘算，这片开阔地看似空旷，但实则是一个陷阱，一旦有敌人从正面进攻，便会被这片区域的防御工事拦截。
随后继续深入，在他们走过的一段小路上，孛儿铁木留意到路旁有几处堆放整齐的木箱，上面标有华阳的符号——箱子半开着，里面露出火铳的枪管，显然是华阳制造的火器。
他还注意到几个岗哨的布局，分别位于几个制高点，这些岗哨不仅位置绝佳，还配有数目不少的火铳和弓弩，显然防御措施相当严密。
阿木尔带着他们在一个看起来相对安静的角落停下，指着面前一顶稍显宽敞的毡房道：“你们今晚就住这儿，别乱跑，也别想着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明天一早，阿斯卡大人会派人来找你们。”
孛儿铁木恭敬地点了点头：“多谢阿木尔兄弟，我们不会惹麻烦的。”
阿木尔哼了一声，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待他走远，巴图尔压低声音凑到孛儿铁木耳边：“大哥，这营地看起来比我们想的难对付，尤其是那些火铳和陷阱……”
孛儿铁木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深思：“是啊，这坎木儿不简单，能把营地经营得像个小型堡垒，难怪能在西里盖草原上横行多年。不过，越是这样，我们越得小心行事，阿斯卡那个老狐狸肯定不会放松对我们的监视。”
几人进入毡房，发现里面的布置倒是简单，几张毯子铺在地上，一些羊奶和风干的肉挂在帐篷一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孛儿铁木和巴图尔几人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这里看似是安顿他们，其实也是一种监视和试探。
夜色渐深，孛儿铁木坐在毡房内，透过帐篷的缝隙，观察着外面巡逻的马匪。他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一方面要设法完成坎木儿的任务，获取他的信任，另一方面也要尽快把这里的情况传递给江克等人。
“巴图尔，明天的任务可能是个圈套。”孛儿铁木顶了顶身旁的汉子，沉声说道，“我们必须小心，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那些奴隶。”
巴图尔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大哥，我明白。只要有你在，我们就不会乱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毡房缝隙射进来，孛儿铁木和巴图尔已经做好了准备。很快，一名马匪走进毡房，冷冷地说道：“阿斯卡大人让你们去集合，准备执行任务。”
孛儿铁木点了点头，和巴图尔几人跟着那名马匪走出了毡房。营地里一片忙碌，马匪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巡逻，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他们被带到了一片空地，阿斯卡正站在那里，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们。孛儿铁木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阿斯卡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阿斯卡瘦削的脸颊咧开一笑，但眼中却毫无笑意：“很好，你们的任务是去追回昨晚逃跑的奴隶。他们人数不多，但是些草狐狸，有点脑子——你们要在太阳落山前把他们抓回来。”
孛儿铁木点头：“请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阿斯卡挥了挥手：“带上这些人，一起去吧。”
孛儿铁木顺着他的手势望去，看到有几个马匪站在一旁，显然是要跟随他们的“监视者”。
孛儿铁木心中暗道：“果然，这个阿斯卡完全不信任我们，这些人是实打实用来监视我们的。”
孛儿铁木和巴图尔几人带着那几个马匪，骑上乌兹尔离开了营地，向着奴隶逃跑的方向追去。
一路上，孛儿铁木始终保持着警惕，不时回头观察跟在后面的马匪，心中暗暗思量对策。
他们一路奔向草原深处，天边的云层低垂，寒风呼啸而过，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行至一处低洼的草地，孛儿铁木勒住缰绳，环顾四周，眼中露出一丝沉思：“巴图尔，这里有些奇怪，你看那边的痕迹——”
巴图尔顺着孛儿铁木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草地上有一排杂乱的脚印，但这些脚印却显得有些凌乱，仿佛在故意混淆视线。
“这些奴隶有些头脑，不像是一般人。”巴图尔低声说道。
孛儿铁木点点头，随后转身对跟在后面的马匪们说道：“看样子那些奴隶在这里分散了，我们得分头行动，才能尽快找到他们。”
阿木尔皱起眉头：“分头行动？可阿斯卡大人要我们跟着你，不能擅自行动。”
孛儿铁木故作无奈地笑了笑：“阿木尔兄弟，你看这地形，如果我们不分头找，恐怕很难在天黑前把他们找出来。再说了，我们都在这里，总不会真的想跑吧？”
阿木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点头道：“好吧，但你们可别耍花样。”
孛儿铁木点头，分配了一下搜索的方向，然后带着巴图尔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待到走出一段距离，确认阿木尔等人看不到他们时，孛儿铁木停下了马，低声对巴图尔说道：“那些奴隶应该是故意留下了假痕迹，我们不能按照这些脚印去找，得换个思路。”
巴图尔点头：“大哥，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孛儿铁木沉思片刻，突然眼中一亮：“那些奴隶知道马匪会追他们，所以故意在这里分散，他们真正的目标应该是靠近水源的地方。我们绕过这些痕迹，直接去那边的水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