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夜话旧事
月光渺渺，烛光灼灼。
城官府内，华虢兴迷蒙着醉眼望月兴叹。
“他虽叫杨癞，但那是他幼时是个癞痢头的缘故。且他把我当主家，自始至终都忠心耿耿。而我却……说到底，我也不过是我父母自山野间捡到的一弃婴而已。又能尊贵到哪儿去呢？”
“后来我学业有成，入朝为官。他因我父母一句话，便背井离乡随我上任。好不容易在这仑山城娶了媳妇安了家，却在随我进山打猎的时候死在山中野兽爪下。”
华虢兴仰着头，抹了一把脸，使劲儿睁了睁眼。
“这只是个意外，非华大哥所愿。那杨癞家的又何必如此作态！”小山眉头微皱。
“说来奇怪，杨癞从不饮酒，但出事那日却好似宿醉未醒。我见他如此本不欲与他上山，但那杨癞家的却说上山能多得一份肉，极力让杨癞与我同往。却不想就那一次出了事！”华虢兴言辞中满是悔意。
“那这杨癞家的是何情形？”
“这杨癞家的本姓田，父母双亡带着一个弟弟，靠着家中两亩薄田艰难度日。还是嫁给杨癞后家中情况才有所改变。”
“杨癞常随我入田间劳作。田氏能干，一人伺候着家中那两亩薄田。杨癞热心，常与她帮忙，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想着杨癞憨直，田氏直爽，就有心让他二人成就好事。问过她二人均有此意，便想着我去代杨癞提亲，也算是全了我与他之间的一番情意。”
小山静静听着，不时斟酒与他满上。
“提亲倒是简单，只是田氏女向我提了一个要求，我若是应了她，她便同意这桩婚事。”
小山扬眉，静听下文。
“她希望我能将她弟弟安插在城官府内做一个衙役。但我府中衙役定数已满。我唯有跟她说，待到衙役有缺，定然将她弟弟安排入府。这才促成了这桩婚事。”
小山听了这话，细细思量了一番，疑惑道：“那这杨癞去后，田氏的弟弟并未顶替杨癞的位置入府当差？”
华虢兴一口闷下杯中酒，用筷沾取碟中汤汁，唆了一口，这才答道：“哪儿啊！杨癞前脚走，刚刚入土为安。后脚那田小三就趁夜来寻我，问我何时可当差！”
“难道华大哥就没怀疑过杨癞之死是否与田家有关么？”
“当然怀疑！我在打发他走了之后，甚至自己又去了杨癞坟前，又重新查看尸体！”华虢兴说着就激动起来，“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若真的死于贼人之手，我怎能无动于衷！”
“只是我将杨癞尸身如何查看，都未曾发现异状。他确确实实是死于野兽爪下！”
见华虢兴情绪过于激动，小山唯恐他酒后伤身，便假借自己不胜酒力，先回房休息了。
华虢兴聊兴未艾，架不住小山那一番昏昏沉沉的困倦模样，只得将小山带至家中客房，将他安置好后自行离去。
感知到华虢兴确实走远，小山微微睁开双眼，虽有些醉意，却眸色冷静，哪有刚刚吃酒时兄友弟恭的半分热忱。
一招手，红光漾起，形成一个神力构成的结界。
小山心念一动，看向镇魂刀。此刻的刀中空间与之前已有鲜明对比，混沌的空间分隔出阴阳两极，隐约间可见高高低低的山丘，宛若一方小世界。
犰狳与那两只大黑皮耗子倒不似之前的食人猿一般被囚于一处。而是落于那高低起伏的山丘间，如蒙眼驴一般行走，无穷无尽。
这便是小山给它们找的好去处。
“犰狳。”小山的声音在刀中空间响起，带起滚滚古老气机压向犰狳。
犰狳抑制不住地趴跪在地，瑟瑟发抖。
“犰狳，蝗神爷失踪之前曾说过的此地千年内必出妖圣。可知意指何妖？”
“回……回上者话，小妖当年还未化形，只是蝗神爷与神差闲话时听了几句。依稀记得蝗神爷曾说是只仁妖，且与人族交好。其余的就记不清了。”犰狳趴在地上仔细回想，唯恐稍有不慎就惹下杀身之祸。
等了半晌，也未曾听见有其他动静，犰狳这才胆战心惊地站了起来。
小山闻言便退出镇魂刀内。躺在床上复盘着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爱民如子的大老爷、骤然失踪的蝗神爷、离奇死亡的杨癞……这几个关键人物在小山脑中不断循环。
大老爷虽说爱民如子，带领城民进山打猎，且敢孤身一身下井直面蝗神爷，固然是英勇无比，但未免也太过镇定。
见到“蝗神爷”露出犰狳原型，丝毫不惧，甚至还有一丝好奇，且对那三只妖物莫名含有恻隐之心。小山想了又想，表示常人不能理解。
蝗神爷失踪千年，千年间毫无音讯。任犰狳在此盘踞，假借名义享受人间香火。这不得不让小山联想到被天道掣肘千年的武罗神。
还有那刻薄尖酸的田氏及田氏的那个弟弟——田小三，不知道在杨癞的死亡中又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想了半天，小山也不知道是不是饮酒的缘故，脑子好似转不过弯来。
甩了甩头，拎着镇魂刀将犰狳自刀中空间内倒出。
可怜犰狳刚刚缓过气，正躺在山丘间歇息。忽然一阵眩晕，竟又是被小山拎了出来。
“你在这仑山城待了千年，可知这城中事？”
“自……自然是知晓一些的。”犰狳绷了绷长长的蛇尾，神态忸怩。
小山看了心中冒火，冷哼一声。
“知道就是知道，你磕巴什么？我且问你，这城中墓场在哪里？”
“在城西郊外。自大老爷来后，说仑山城的墓地比较乱，特意请了道行高深的道长选了一块风水宝地，用作城民日后的长居之所。”
小山不动声色地暗暗记下，又问道：“那你可知杨癞何时死亡，又被何兽所伤？”
“这……小妖实在不知。小妖久居地下，若非有事关城民的大事，否则小妖从不过问。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虽然是装醉，但酒水多多少少影响了小山的脾气。
“大约是半年前，城中曾流传过一阵竹山有妖的传言。说是有城民去竹山捕猎，碰上妖物反被猎杀。当时小妖还奇怪，这仑山城的妖不就是我们几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