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分道扬镳
江纵把酒杯放到她手边，开始说起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其实我跟贺老板借的那五万两银子是打算用来买盐，这几天出去谈的生意就是跟潘鄂买盐。”
谢礼言眼睛瞪的浑圆，压低声音：“你疯了？买卖私盐可是死罪！要是被抓到了，你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私盐？谁说我要卖私盐？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准备卖官盐。”
谢礼言愣了一下：“你有盐引？”
“现在还没有，但应该马上会有人送来。”
江纵话音才落，一个伙计便从楼下跑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说：“东家，刚刚有人送来了这个东西，说让我交给您。”
江纵接过信封，拆开一看，里面正是一张盐引。
她笑了笑：“来的还真是凑巧。”
谢礼言彻底懵了：“这谁送的？”
盐引都是由官府发放，普通商人想要弄到光有钱还不行，必须在官府有人脉，到底是谁如此慷慨，这么难搞的东西就这样送给了江纵？
江纵将这张盐引收回信封，解答了她的疑惑：“是王家送的。”
“王家为什么会给你盐引？”
“朝廷要筹措捐输，你们谢家要出一百万两，他王家要出的又会少到哪里去？关媚上次联合贺老板做局坑我，图的不就是贺老板那些作坊吗？
可是关媚弄巧成拙，被我反将一军，若不是火烧眉毛，关媚怎么会联合新上任的盐运使打击私盐，想让官盐卖得更好。但是这样就一定稳妥吗？别忘了，江宁可不止他们一个盐商，你们谢家还压在他们头顶上呢。
筹措捐输事关重大，关媚这一年以来在我这屡战屡败，他们有多不靠谱王家看在眼里，上次关媚还拿鼎昌做局，伤了鼎昌票号声誉，王家必定对关家心生嫌隙。
即便王家暂时放过了关媚，但他们对关家能否筹齐这些捐输心里肯定也没底，所以眼下就是我投靠王家的最好时机，我给他们写了封信，说只要他们能给我一张盐引，我就能给他们凑齐十万两捐输。”
对普通商人来说盐引很难弄到，可是对王家而言，不过是跟盐运使打声招呼的事情罢了，自己这样的条件王家定然不会拒绝。
谢礼言恍然大悟，重新笑起来：“原来如此，你这招够妙啊，假意投靠弄到盐引，就能靠着王家这座大山跟价格低廉的私盐大赚一笔！”
江纵挑了挑眉：“假意投靠？谁告诉你我是假意？”
谢礼言脸上的笑容一僵：“啊？”
“关家能有今天，说到底靠的是王家，想要弄死一条狗，根本不需要看狗怎么想，只要跟他主人谈妥就行。
所以我想让关媚倾家荡产，只要让王家认为我比他们更靠谱，然后一脚把关家踢开，让我取代他们，这样我不仅打倒了关家，还能顺理成章地接手关家在江宁的生意。”
“可我们谢家与王家一直是对手，而你又是我朋友……”谢礼言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紧紧盯着江纵，似乎不愿意相信某些事情。
“从此以后我们不能是朋友，只会是对手。”江纵重新拿起了那杯酒，“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杯酒给你践行，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谢礼言缓缓站了起来，失望、愤怒、难以置信等种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望着江纵，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是如此的陌生。
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个道理谢礼言从很久之前就知道，可这种冰冷的句话，却从江纵的口中说了出来。
她知道江纵聪慧，知道江纵城府深，可她以为江纵好歹会在乎她们之间朋友的情谊，到头来在利益面前，所谓的友情都是一把随手就能扬掉的沙吗？
谢礼言忍不住红了眼眶：“江纵，你说关家只是一条狗，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上赶着给王家当狗吗！？”
这尖锐的话语并没能让江纵生气，她抬头望着谢礼言，语气平静但字字戳心：“我给王家当狗好歹能分块肉吃，若给你们谢家当狗，你们能给我什么？你们能帮我打倒关家，再心甘情愿的把关家那些生意全部送给我吗？”
沉默笼罩了整个二楼，只有外面的夏蝉在不断聒噪。
问题的答案二人心知肚明，谢礼言知道，站在江纵的立场上做出这样的选择似乎无可指摘。
但真正让她伤心、让她愤怒的，是江纵毫不犹豫的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甚至在此之前，她并未跟自己有过一星半点的商量，而是等到完成一切布局之后才来通知自己，仿佛生怕自己会破坏她的计划。
自己以真心相待，换来的却是算计……呵。
谢礼言咬着唇，将眼泪忍了回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好，算我看错了人，相处一年都没发现你是个如此唯利是图的人。”
她拿起江纵给她倒的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高度的烈酒入喉，火辣辣的一路烧到胃里，更烧到心里。
“就按你说的，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从今往后，我们只是对手！”
放下酒杯，她转身下楼，走出店铺。
几个伙计不明所以，其中一人追问：“掌柜您去哪啊？”
“我不是你们的掌柜了！”
林涵之的马车刚好在门口不远处停下，听到这句话，她连忙掀起车帘，“礼言，你怎么了？”
谢礼言并未回答，自顾自的走向不远处谢家的马车。
她背影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决绝，林涵之当然能察觉，眉心隐隐蹙起，但此时谢家的马车已经驶离，她没有办法，只能先走进店铺找江纵。
来到二楼一看，江纵正坐在桌边饮酒，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礼言她好像很生气。”
“没什么，只是决裂了。”
这轻飘飘的语气差点让林涵之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江纵走到窗边，看着谢家马车离去的方向，声线低沉下去：“有些事情若不走到这一步，恐怕很难往下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