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经过（1）
“是我给的。”
鸠九不明所以地停下离开的脚步，扭头看着他，
“也不能说是我给的。”
鸠九越发迷惑，这人怎么一会儿一个说法。
“那是谁给的？总不能是我给的吧。”
九井一听到这话后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看着鸠九，黑色的瞳孔里波澜不断涌动，他眉头紧皱，脚下也不自主地拍击地面，嘴唇开开合合嗫嚅着，“是你。”
鸠九心里一沉，看九井一的反应，脑海中灵光一闪，大量思绪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他如浮萍一般被冲刷拍打，起伏不定，随着潮水隐去，他好似抓住了什么，逐渐归于平静。
一开始就想错了。
最初他以为自己是先重生，在医院醒来后结识了青宗可可，听取他们的请求，然后救了乾赤音。实际上不然，应该是他先救了乾赤音，才入了icu，这卡也的确是他自己交给九井一的。
至于宫城医生，也是自己安排的。
记忆纷杂混乱，乱七八糟的片段纠缠在一起，逐渐形成一双黑压压的手，攥住鸠九的脖子，抑住他的呼吸，越想理清楚越窒息。鸠九难受得垂着头，脸色发白，斗大的汗珠如雨般落下，瞬时浸透了身后的衣裳，头疼得像有刀片在脑内翻滚搅动。
“呃…我想起来了……”鸠九扶着头，滑倒在地。
九井一连忙扶着他，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穿上，理好领子，从上到下挨个扣好扣子，“……想起来了？”
九井一也不知道鸠九失去了什么记忆，也不确定现在想起来了多少，但他了解的其实也不多，但是总觉得不是特别好的过去，想不起来才是好事，他也不想看到鸠九变成以前那个样子，像一片荒漠，再多的生机都不能唤醒的样子。
“嗯…你做的很好，九井一。”鸠九眼角耷拉，声音嘶哑，一手扶着头一手按捏山根，好像所有的精神气都被吸走了，眼下的青黑也越发明显，衬得他的脸更加苍白。
当初，他受九井一的委托，治好了乾赤音，回家路上突然进入脑死亡状态，被灰谷兄弟捡到送进医院。也许是脑死亡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他忘记了过去的癫狂、痴迷、痛苦还有感情。一切好像都发生在昨天，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知道这样做的代价很大，可能自己会熬不过去，但这也是他所希望的。漫无边际地重复一次又一次死亡已经让他找不回当初的热血澎湃和希望了。
所以也就答应了九井一，做个顺水人情，把自己积累的财富交给了他，嘱咐他，让他和照看自己的身体。鸠九觉得自己很矛盾，早就已经疲惫得不想再挪动一步，也不想再靠近那个人的时候，居然还是想活下去，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托付给九井一。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到底还是和佐野万次郎相遇了，好在这一次回来的时间点比之前早了许多，他没有变得和之前一样为了保护别人，献出自己。
想到mikey，鸠九已经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感情了，可能是感谢，感谢他把自己带出地狱，又让自己学习，让自己成为了医生，接受了自己的感情；可能是爱，爱他给自己希望，温柔又稳重地让自己变得更好，和他相濡以沫度过的时间难以忘怀；可能是恨，恨他抛下自己选择自裁，哪怕把他救回来，也在他触碰不到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平复了下呼吸，扬扬手让九井一在他旁边坐下，从裤兜里摸出钱包，打开夹层抽出黑卡。黑卡的右下角有一排凸起的黑色数字，由于和卡是一样的颜色，不仔细看也不太能注意到。
“毕竟是您的委托。”意识到鸠九的变化，九井一不自觉地带上了敬语，喉结上下滑动，但一只手又揽过鸠九，在他左肩上轻拍几下。
鸠九摩挲着这串数字，任由九井一把他揽进怀里，只有他知道上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00009981
是他走过这个世界的次数。
九千九百八十一次。
一切的开端都在mikey第一次跳楼自杀那一天，那一天小雪，佐野万次郎就死在鸠九面前。
那一天还是鸠九生日，鸠九带着好不容易买到的限量小蛋糕去东万办公楼里找mikey，揣着攒钱买的钻戒一步一跳，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mikey会不会接受。又忍不住打开小盒子，想把戒指攥在手里，到时候一见到mikey就掏出来。
就在他拿出戒指对着路灯光端详的时候，一具身体重重地落在他面前。
熟悉的白发黑衣，是他想求婚的人。
他只能保持举着戒指的姿势僵在原地，双腿好像在地上生了根，只能看着面前浓稠的鲜血洒满一地，像一张红色的蜘蛛网，爬满光洁的雪地。
“……你…来了啊……”
听到微弱的声音后，鸠九僵硬的双脚才得以解冻，他跪爬膝行向mikey，泪水夺眶而出，“mi……mikey！？”
他胡乱扶起mikey的头，手下的身体好像已经没有骨头的支撑，柔软得像要融化在这个冬日。
听不到mikey的声音，鸠九用冰冷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想摸他的脸，想抹去小雪带来的寒霜，可是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怎么也够不到怀里的人。又怕自己的手冰到mikey，连忙收回手哈了口气，使劲搓了几下勉强搓出几分热度，才碰到他的脸。
“你…你不要吓我啊……mikey……”
“我们说好的……说好……今晚一起吃蛋糕的…”
眼泪像断不了的线一样，随风而飞，见mikey吃力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带血的微笑，“对不起……”
“你不要说了，我马上叫救护车！你不会有事的！”鸠九颤栗地发出动物般哀鸣的哭泣，慌忙地摸大衣口袋里里的手机，奈何手指冰冷半天都摁不开，还因为一手的冷汗，一下子没拿稳，手机飞出去砸到地上，屏幕也裂开了几道缝隙。
“没事的，没事的…”
“你不会有事的…！”
mikey本想抬起手安慰他，但是实在是太累了，一身的力气都随着血肉砸在了这土地里，只能动动手指，勾起鸠九手里的戒指，又放下了。他已经看不大清鸠九的样子了，好像有无数只手把他拖进深潭，他这一生都充斥着痛苦和绝望，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断断续续地说：“不…不要担心……我只是……去见他们了……”
鸠九瞪大双眼，他手脚麻木，血液快要凝固了，心脏也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他的心里，五脏六腑都破裂了。他不知道mikey说的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mikey会为了“他们”去死，明明，明明就差一步，他和mikey就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神明啊，如果有神明，他希望自己可以代替mikey痛苦，代替mikey难过，希望他能一直活着，活得健康快乐。
鸠九抱着mikey的尸体在原地祈祷，他握着mikey冰冷的手，拿出一把小刀，对着自己的胸口重重地插了进去。
这一条命，是mikey给的，mikey不在了，这条命也不必存在了。
鸠九看着自己的血和mikey的血互相融合，一起汇入地底，用最后的力气把钻戒戴在mikey的左手无名指上，亲吻了一下，就闭上了眼睛。
等东万的人赶到的时候，却只看见mikey一个人的尸体，上面压满了雪。
手上的钻戒在灯光下闪耀着，昭示着另一个人曾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