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阔然明理“病”根于“罪”(二)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起了床。她独自坐在院子的一角,望着墙面怔怔地发呆,心里好象塞满了心事,欲吐而吐不出。
吴定乾进门看见母亲发呆,以为她想安静,便说:“妈,你起床了。”说着,准备走进屋里。
“定乾,过来一下。”母亲小声地叫住儿子。
儿子听了,转身走向母亲,关切地道:“妈,天气这么冷,你在这里坐着会冻着的。”
“不要紧!”吴母摇头道,愣了愣,“定乾……”
儿子问:“妈,怎么了?你有心事吗?”
母亲依然愣了愣,嘴里欲言却吞了回去。儿子急了,忙问道:“妈,你怎么了?想说什么?”
“定乾,你……你能原谅你爸吗?”吴母有点饮泣得恳求道。
吴定乾缓缓地坐了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母亲苦笑了一下,还是遮掩不住红湿的眼内流出晶莹的眼泪,忍不住握实儿子的手,仿佛是在感谢儿子,非常感激。
过了良久,吴定乾双手捧住母亲的脸,大拇指滑了滑其眼泪,问道:“妈,石岗岭分场的柑树怎么都没有了?刚才我遇见曾老师,他说是因为一种树瘟,是不是这样?”
“你问这个干什么?唉,大概是吧,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说的,好象专家也说是!”
“那一定是了,一定是了。”
“定乾,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儿子摇着头,瞪大了眼睛,这样可以吗?
“定乾,定乾!”母亲连叫两声儿子,见他这才应了自己,才续道,“还有七八天就过春节了,这半年我都失了神,家里的卫生一直都是小灵打扫的,等会吃了早餐,一起打扫吧!”
儿子点了点头,门口忽地一部摩托车刹住,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好啊,我也一起打扫。”
“灵儿呀,这么早!”吴母对门口的赵灵微笑道,“帮忙呀?行!”
赵灵望了望吴定乾,笑着;吴定乾回望了她一下,苦笑着。
早餐过后,三人忙碌起打扫整座房子的卫生来:抹家具的抹家具、扫地的扫地、擦窗的擦窗……将近中午的时候,吴母突然对赵灵说:“灵儿,留下一起吃午饭吧?”
赵灵还是瞧瞧吴定乾,好象是在请求他同意。吴定乾微笑道:“是啊,小灵,留下一起吃饭吧!”
赵灵点头道:“那好吧,下午再一起忙。”
吴定乾向母亲道:“妈,那我去买菜了!”
“好,小心点!”吴母说着,向赵灵续道,“灵儿,你想吃什么菜?”
赵灵微笑道:“我啊,我想跟定乾一起去!”
吴母笑道:“就一起去吧,一起小心点。”
“那又要用你的摩托了,小灵!”吴定乾说道,“你开还是我开?”
赵灵递车钥匙给他道:“你开吧,比较稳当。”
“好吧,那走吧。”吴定乾接过车钥匙,向母亲续道,“妈,那你自己看好房子了,走了!”母亲应了一声,两人离开了。
在杨村镇有两个市场:一个是杨村市场;另一个是杨柑市场,其实也叫杨柑总场。杨村市场比杨柑总场大的多,商品也自然较多,但杨村市场离吴家远得多。
上了公路,赵灵问吴定乾道:“定乾,我们去哪个市场?”
吴定乾似听非听,若有所思地愁眉紧锁,自然没听进赵灵的话。于是,赵灵推了推他,继续问道:“定乾,我们去哪个市场?”
吴定乾定了定神,道:“啊,这个啊……随你吧!杨村市场比较好一点。”
两人说着,继续前进,在杨村市场随便买了几样菜。赵灵从头到尾都观察着吴定乾,感觉他一直心不在焉,若有所思,又思不开解,不知道他在考虑或是烦恼什么事情。
午饭过后,三人聊了会天才继续清扫房子。当到了下午的时候,吴定乾在楼上擦着一具台柜,为了擦背面,使劲搬挪拖动起来,忽然,一本笔记似的本子掉了下来。有点好奇,放下台柜,拾起笔记本,翻了翻,只见里面写满了字,没什么异样,想了想,晚上可以翻翻,随手丢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然后继续抹台柜。
忙着忙着,天渐渐暗黑了下来。到了晚上,吴定乾觉得自己连续两晚都没有睡好,今天又忙了一天,感觉非常累,一定可以睡得香了。早早地吃了晚饭和洗了澡,接着上楼进了房间,熄灯倒在床上。哪知过了良久,虽然合着眼睛和感觉身心疲惫,却依旧是睡不着觉,因为自己心里总是不知在嘀咕着什么。翻了一个身,哪知脊梁被一件东西顶得痛极了,以为是什么,立刻拿了起来,虽然暗乎乎,也一时省悟,原来是今天下午清理出来的笔记本,便把它丢在了学习台上,继续入睡。哪知到了半夜,心里还是嘀咕着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翻来覆去依然无法入睡,苦闷极了。
吴定乾恼了,一个劲地坐了起来,喘了口大气,睁开眼睛,整个世界仍是黑乎乎地,仿佛是一个永远地永夜。唉,算了,跟永夜一起熬吧!开着了灯,整个房间如同白昼,一眼看见台柜上的笔记本,反正睡不着,拿了过来,随手打了开来。咦,原来是父亲的一本日记,一本书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第二页里开始写着“1997年9月1日星期一晴天”,而正文里写着:“今天是我儿子读硕士研究生的第一天,我很为他感到骄傲,因为他是家乡分场破天荒的第一个……”
吴定乾不禁合上了书,心里感叹了一阵,爸,就算我能读上博士,现在又有什么价值,你却成了人们恨之入骨的罪犯啊!如果能替你弥补这一切罪过,天大的代价我也愿意付出!硕士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庸庸俗俗也不愿沾上耻辱,真的很耻辱!天大的代价我也真的愿意付出,只要能弥补……
忽地,吴定乾眼睛一阵雪亮,是呀,弥补罪过!原来,这几天自己一直睡不着觉和六神无主都是因为着弥补父亲的罪过这个问题。不错,赎罪!赎罪!但怎样赎?
苦思了一会,还是翻开了父亲的日记本,一直翻着,普普通通,没有可解心情的,速阅了过去。翻到将近末尾的时候,看了看日期,是1999年的,也很普通,又翻了几页,突然省悟,父亲是1999年上半年被抓了的,那么这里一定有他写着异样心情的感受。不错,立刻翻到了最后一篇日记,日记里写着的是1999年6月15日,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句里仿佛有忏悔之意。翻回了上页,也没有什么特别,再翻回了一页,速阅了一下,是这篇了:
1999年6月13日星期四阴暗
今天空气变地很闷,天空灰白灰白的,天好象要蹋下来似的。我也有一种不祥预兆,警察的手铐好象要伸向我,把我带进黑暗的监狱。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我真的很怕!
到了中午的时候,天空变得愈来愈黑暗了,中间夹杂着雷声和闪电。我看见闪电一闪而逝,虽然是一闪,但在我心里却是持久的,因为它好象一只正义之手要把我拉进黑暗去,好好地惩罚。我感到有一场正义风暴是要来临了,而过后将是阳光普照,污气皆尽。
吃午饭的时候,我拿筷子的右手不停地颤抖,妻子问我怎么了,我摇着头没说什么。睡午觉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全身不停地发抖,直冒汗,妻子被搅醒了,抚着我的脸,为我抹了一些冷汗,又问我有什么心事,我还是摇了摇头,却忍不住抱紧了妻子,心里仿佛在不断地滴血,欲痛哭而没有眼泪。
晚上,我把自己关进了另一个房间,妻子又问我有什么事,她哭了,而我只说了自己想安静。我望着窗外的细雨,听着轰隆不断的雷声,心不停地发闷,身体仍不停地哆嗦。我知道我将会被绳之以法的了,所以我必须回头是岸,做一些有益于杨柑场人民的事。
虽然我做了忏悔,但到了深夜我依然发抖着睡不着觉。我下了床,雨已经停了,夜静的可怕,执起笔写下了今日的心情。我发誓:在我还没有被绳之以法的日子里,我要跟“黄龙病”作战。不管日子多少,不管能不能治服它,一定跟它作战!”
吴定乾合上了日记,闭眼感伤了一阵,过了一会,却变得有点高兴,原来父亲还不至于十恶不赦,还真像是个小孩。好,我知道怎样做了!
天亮的时候,吴定乾模模糊糊地醒了来,昨晚虽然是睡着了,但睡着的时候,思想仿佛仍不断地思索着问题。是呀,如果我真的那样做,我以后会怎样?前途是不是光明?还能追求自己的理想吗?爸和妈会同意我这样做吗?那现在我又该怎么做?爸和妈是倾注了他们的一生心血来培育我的……我该怎么做?
不如和爸妈商量一下,好,决定了!不,不行,妈一定会反对的。那……那就先不跟她商量,先跟爸商量。那就是又要去惠州市探望爸了,但,是爸叫我们走的,不知他肯不肯与自己见面。如果不肯见面,怎么办?怎么办?写信!
“不错,写信!写信可以说一些当面难讲的事情,但要等到回信,起码要好几天……哎!不管了!”吴定乾忧喜地跳下床自言自语道。然后找出一张信纸,执起笔写起信来:
亲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