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浮生犹梦

黄博默默地在一旁坐下，伸手拍了拍陈曦的肩膀，试图传递一丝慰藉，可那手掌的触碰在此时显得如此无力。“事已至此，逃避不是办法，陆菡珍她有权知道真相，只是……咱们得想个周全的法子告诉她，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黄博的声音透着几分疲惫，却也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不行，我不能让她知道，这对她太残忍了。”陈曦猛地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情绪近乎失控地嘶吼着，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脑门。他用力甩开黄博搭在肩头的手，身子往后缩了缩，似是想把自己藏进沙发角落，躲开这残酷现实。“她这些年好不容易才从那阴影里走出来些，要是知道真相，往昔的伤口会被重新撕开，汩汩流血，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

黄博望着陈曦这副模样，心里满是酸涩，他紧咬下唇，斟酌着字句：“可瞒着她，这秘密能藏多久？纸包不住火，万一哪天她从别的地方知晓，到那时，她对你、对咱们，只会更生怨恨，觉得被蒙在鼓里，被当成傻子戏弄。”黄博边说边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皮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在寂静房间里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敲在陈曦紧绷的神经上。

陈曦双手捂住脸，指尖深深嵌入皮肤，试图借这痛感让自己冷静，可脑海里依旧一团乱麻。“那也比现在直接告诉她强，至少能拖一时是一时，让她多些开心日子。”他声音从指缝间传出，带着浓浓的鼻音与哽咽。

“拖？怎么拖？你以为这日子能照常过下去？”黄博停住脚步，转身看向陈曦，“每次面对她，你心里这根刺就会扎得更深，言行间迟早会露出马脚，况且，叔叔当年做下的事，总归要有个交代，咱们不能装作无事发生。”

“对了，我上次听见你爸这个星期六和什么人约好了，到时候他想让秦队帮什么忙，具体我也没听见”。

陈曦闻言，猛地放下双手，双眼圆睁，那布满血丝的眼眸中瞬间燃起一丝急切与狐疑。“你说什么？我爸和人有约，还牵扯到秦队？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早说！”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几个调，身子也从沙发上弹起，几步跨到黄博跟前，双手不自觉地揪住黄博的衣领，那架势仿佛要把遗漏的信息从他嘴里硬生生拽出来。

黄博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双手下意识地去掰陈曦的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也是刚想起来，之前听到时只觉着蹊跷，没琢磨透里头的弯弯绕绕，这会儿脑袋一团乱，才想起这茬。”他用力挣开陈曦的钳制，往后退了一步，理了理衣领。

陈曦眉头紧锁，在屋里来回急走，嘴里念念有词：“秦队是刑侦出身，经验老到，我爸找他帮忙，难不成是当年的事还有啥隐情，或者是怕事情败露，想做些手段掩盖？”一想到这，他的心像坠入冰窖，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对父亲的行为愈发感到不安与愤怒，可心底又隐隐期盼着或许会有反转。

“不管怎样，咱们得去探个究竟。”黄博咬咬牙，眼里透着决然，“到时候我们跟着秦队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清晨，穆少华特意穿上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这件衣服只有在特定的时间他才会穿上，只因曾经有个算命的说，这件衣服能给他带来好运。他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整理着领带，手指却微微颤抖，那看似沉稳的面容下，藏着难以掩饰的忐忑与不安。今天是和陈嘉华约定的日子，一想起即将面对的事，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陈曦和黄博早早便守在了陈嘉华住处附近，隐匿在街边一辆不起眼的旧车里，眼睛死死盯着楼道口。陈曦一夜未眠，双眼布满红血丝，神情憔悴又紧绷，双手不自觉地在方向盘上握紧又松开，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黄博，今天务必得探出个究竟，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感觉要揭开什么不得了的盖子。”

黄博同样神色凝重，目光一刻也不敢挪开，嘴里应着：“放心，咱盯紧点，只要秦队出现，就跟上他，看他们到在做什么交易。”

不多时，秦飞匆匆走出楼道，他身形挺拔，脚步却透着几分急切，平日里冷峻的脸上此刻更是寒霜密布，眼神中闪烁着旁人难以捉摸的复杂光芒。他左右迅速扫视一圈，似在确认周遭有无异常，旋即大步迈向停在不远处的车，拉开车门，动作利落地钻了进去。

陈曦与黄博瞬间警觉，陈曦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出，不远不近地缀在秦飞车后，刻意保持着一段不易被察觉的距离。街上车流渐密，倒也给他们的跟踪添了几分掩护，可秦飞像是有所警觉，时不时变道、提速，陈曦额头沁出细密汗珠，紧紧咬着牙，操控着方向盘，不敢有丝毫懈怠，黄博则一边留意着秦飞车子的动向，一边用对讲机和后方支援报备着情况。

另一边，穆少华整了整袖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慌乱，抬步迈向约定地点——城郊一处废弃的防空洞。四周荒草丛生，透着一股子破败与死寂，风刮过，草丛沙沙作响，似是不祥的低语。穆少华迈进大门时，脚步顿了一下，昏暗空旷的走廊，尘埃在光束中肆意飞舞，影影绰绰间，他瞧见陈嘉华已站在那等着，在他的身边还有两个外国人。

“布鲁诺”穆少华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在那两个外国人身上来回打量，眉头紧锁，他感觉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布鲁诺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用那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笑道：“穆先生，好久不见呐，这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陈先生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周折联系上我们，说有笔大买卖，我们自然心动咯。”汉斯则双手抱胸，冷冷站在一旁，那鹰隼般的眼睛盯着穆少华，眼神里透着审视与玩味。

陈嘉华冷冷地看了一眼穆少华，“走吧，我想咱们也别在这风口上耗着了，里头细说。”说罢，他当先抬步，向着防空洞更深处走去，那昏暗悠长的过道，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喉，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幽森气息。

穆少华脚步滞重，满心都是疑虑与不安，可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上，眼神始终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以及身前三人的细微举动。布鲁诺和汉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皮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在空旷静谧中格外刺耳，恰似倒计时的鼓点，一下下敲在穆少华的心尖。

行至一处相对开阔、堆满破旧木箱的空间，陈嘉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穆少华三人，指着不远处的试验台说：“哪里就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所有的实验数据都在那”。

穆少华迟疑地抬眼望去，只见那斑驳破旧的试验台上，杂乱摆放着几台样式古怪的仪器，还有一摞厚厚的文件，纸张泛黄，边角卷曲，却被一条粗实的橡皮筋紧紧捆扎着。仪器上闪烁的指示灯诡谲地明灭着，似是在隐晦诉说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眉头紧锁，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这不明不白出现的所谓“实验数据”，背后藏着的恐怕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了。

布鲁诺兴奋地搓搓手，大踏步上前，伸手就要去翻那些文件，嘴里嘟囔着：“哦，宝贝儿，可让我好找，要是这些数据属实，咱们可就发大财啦！”汉斯依旧神色冷峻，不过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默默站到布鲁诺身旁，紧盯着那些纸张，似乎想瞬间将里面的内容看穿、据为己有。

穆少华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里的东西本该是自己谈判的筹码，谁知道陈嘉华尽然来了个釜底抽薪，这下子他前期所有的投入都打了水漂，同样也失去了和布鲁斯谈判的筹码。一想到那些为打通关节、摸底消息耗费的大量精力与钱财，还有自己在这局里寄予的厚望，穆少华满心都是愤懑与不甘，可当下这棘手局面，容不得他沉浸在懊恼情绪里。

“陈嘉华，你这手玩得够狠呐！”穆少华咬着牙，怒目圆睁瞪向陈嘉华，“把我当猴耍是吧？咱之前说好的合作，可不是这么个章程，你单方面截胡，还把我往这火坑里推，到底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