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互相飙戏

如果宋淮赫此刻能不那么轻视李定婉，能不把她视为一般的闺秀，就会发现少女的脸庞虽然染上了红晕，但是她的眼神却坚定如初。看似被宋淮赫撩拨出的娇羞情状，分毫没有达到眼底。

不过是互相演一场对方想看的戏罢了。

短短一刻，被无限拉长。李定婉脑子里面闪过了十几种能打消宋淮赫杀意的办法，又一一被否定。

在宋淮赫即将要失去耐心，手指渐渐缩紧的那一刻，李定婉忽然抬头，竖着一双柳眉，厉色道：“公子请自重！妾身乃是当朝首辅的夫人！兵马大元帅定国公的独女！公子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宋淮赫一愣。

刚才这小丫头明明已经认出了自己是谁，怎么此刻又装作一副没有认出来的样子？稍一思索，也就明白了李定婉的用意——

这丫头倒是不似她爹那样蠢，故意提醒我她的身份，言下之意，杀她容易，善后却难。

也罢，被她看到了也无妨，留着她还有用，现在还不到取她性命的时候。

这样想着，宋淮赫的一口杀气自然就散了，扣着李定婉的手也收了回来，笑道：“夫人假装不认识本相，是在怨本相这几日冷落了夫人么？”

李定婉大大松了一口气，知道宋淮赫杀心已敛，自己性命无忧了。

她睁大了眼，眨了两下，伸出白嫩的小手捂住了嘴，那副故作惊讶的小模样又俏又坏：“呀，恕妾身有眼不识金镶玉，没认出相爷来。”

定婉的眼睛大而灵动，心中那丝淡淡的嘲讽，不需要她张口，在脉脉眼波中都诉尽了。

宋淮赫当然能读懂，琥珀色的眸子一暗，逼上前去，然后满意地看到李定婉向后退了一步。可是她的背后就是门板，又能退到哪里去？

宋淮赫伸手抵住门板，把李定婉困在了两臂之间，似笑非笑：“公务繁忙，冷落了夫人，是本相的不是。”

李定婉不习惯跟人离得这么近，又被男人语声中的笑意撩了一下，这次是真的涨红了脸，愤愤地瞪着宋淮赫，倒像是个十七岁丫头的模样了。

宋淮赫看着露出小儿女情态的少女，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也不过如此，她与京中的那些闺秀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尔尔。

他蓦地放开了怀中的李定婉，恢复了雪霜姿态，冰冷道：“既然夫人托岳父老泰山向宫里呈了谢恩的折子，那就该知道本相这次回来是做什么的。”

李定婉这才明白宋淮赫回来所为何事——密室只是个意外情况，宋淮赫果然是来接她进宫谢恩的。

虽然不知道宋淮赫为什么一下子变了副冷淡的模样，不过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正合李定婉的心意。她直起身子，敛襟行礼：“妾身要去梳妆，有劳相爷候着了。”

迈出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来的，转头随意道：“妾身正好缺个梳头的丫鬟，看宝琴还算是伶俐。妾身想向相爷讨个人情——“

宋淮赫淡淡点头，算是答应。

进宫谢恩是一件大事，李定婉需要按品级大妆，宋淮赫是正一品文华殿大学士兼太子太傅，出嫁从夫，所以李定婉身上也有正一品的诰命。

按照一品诰命夫人的服饰，李定婉需要穿织折四合云花缎长裙，交领右衽宽袖织折枝杂宝花缎上衣，圆领右衽织双凤及折枝杂宝花缎补服，头上戴着八钿双佩冠。

这一身看上去端庄漂亮，却重得很，李定婉庆幸现在不是夏天，穿这么多权当保暖了。

待她装扮好了之后，就与宋淮赫一同出门。由碧兰扶着上了马车，也早有下人为宋淮赫牵来了马匹，侯在外面。

李定婉正庆幸甩开了宋淮赫那个冷面阎罗，帘子一掀，又是那张冰块似的脸，宋淮赫面无表情地对碧兰说：“我有话要对夫人说，你在外面伺候。”

说完，就把碧兰赶了下去。

车里只剩下了宋淮赫和李定婉两个人面面相觑。

李定婉瞪了宋淮赫一眼：“相爷怎么不在外面骑马？倒来跟我这弱女子挤一辆车了？”

言外之意，你羞不羞？

宋淮赫想都不想回道：“风大。”

李定婉气结。

宋淮赫上来之后倒也没有烦李定婉，只是跟李定婉分坐两端，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

李定婉等了一刻，见宋淮赫还是那副闭目养神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相爷不是说有事情要跟我说么？”

宋淮赫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透着淡淡不耐：“忘了。”

“……”

李定婉觉得简直没有办法跟这块喜怒无常的大冰块交流了，她也赌气一般地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昏昏欲睡之时，忽然听得宋淮赫淡淡道：“宫中不比外面，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你心里要有个谱。”

这是不放心刚才发生的事情，特地来嘱咐一句么？

“相爷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妾身自是心中有数——我暂时还不想守寡。”

宋淮赫冷笑，起身逼近李定婉，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你是料定我不会杀你么？”

李定婉伸手挡开男人靠过来的身体，不让他再靠近，抬眼迎上宋淮赫的视线。

两人的视线相交，没有什么缠缠绵绵的欲说还羞，倒像是狮与豹的角力，狼与虎的交锋，视线交错之间，宋淮赫甚至听到了刀锋出鞘前的嗡鸣。

明明外表素雅如兰、纯稚如鹿，这一刻的李定婉却给了宋淮赫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窥见了这华美皮相之下凶猛如豹灵魂的一角。

面前的姑娘像是一柄出鞘的刀，闪过一线锋锐的光，他几乎被那样的光芒闪得恍了神。

这可真的太有意思了！

宋淮赫低笑了起来，李定婉未曾收回的手隔着重重衣衫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