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52章同心
林宝珍长得和母亲祁氏很像,娇娇弱弱,如雨中一朵小白花,袅袅摇摆进来,脸上带着些得意的笑。见了阿橙,冷哼了一声,却对方嬷嬷斥道:“你这刁奴,见了主子,缘何不拜?”
方嬷嬷也笑道:“主子?老朽自生出来,主家就姓万,莫非小姐也是万家的女儿?”
林宝珍脸上立时满是恼怒,又哼了一声,甩袖道:“可怜见得,连个奴才都管不好!”
阿橙心下惊奇,因为林宝珍见了她,最热衷的事情就是压迫她叫姐姐。今日却是半字未提,竟是隐隐有些替她隐瞒身份之意。
于是微微行了个男子之礼,然后引着林宝珍往厢房的会客厅走去。
林宝珍进去,却吩咐随身的丫鬟守在门外。
阿橙见此,也给方嬷嬷递了个眼神,示意她离开。
倒是想看看,林宝珍的葫芦里能卖出什么药。
“如今已无外人,还不来拜见长姐吗?”
果不其然,林宝珍第一句话,就又要立长姐的规矩了。阿橙略微福了福,继续装锯嘴葫芦。她这位姐姐,可不是一个能忍得住的,且等她说出原委。
“我倒是不知,我们家的二小姐,如今出息成这样了。做了状元,还进了御书房,改名换姓不说,竟还懂得投其所好,变了个兔儿爷娱乐陛下。”
看来这是知道了。
阿橙低头猜想她如何找来,以及有什么企图。
这在林宝珍看来,却就是慌了,怕了。她暗暗冷笑,突然厉声叱问:“你可知按朝廷律法,这可是重罪!按着你这个名字,想必是万家什么人,帮你装神弄鬼,可叹可悲,这要追究下去,只怕你那些万家远亲,真要全族皆灭了。”
“唉,你不好好跟在父亲身边,估计连这些律法都不曾知道,也难怪犯下这种的欺君之罪。”
阿橙原本只是好奇,听了这话,心里未免有些恼怒,却故意装作才知道此事的样子,抬起头,一脸惊惶地看着林宝珍,道:“那我作为林家女儿,林家是不是也要全族皆灭?”
这话说的林宝珍翻了个白眼,却无可辩驳,想了下,才又开了口。
“父亲可以对陛下说,这事他全不知情,他作为禹灵节度使,陛下这点面子总会给的。何况,禹灵节度使的女儿,为何要弄个低等的身份来,想也知道不是父亲的意思。”
可笑,要真是因此能定林戴一个罪,只怕严帝想尽办法也会拉上林家的。林宝珍一直身在节度使府,从小也是请了夫子,难道不知道如今节度使和陛下是何等微妙的关系。
不过,严帝想必尚未十足把握卸了林戴的权柄,因此才并不追究此事。否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倒没面子。昏君总是似个莽汉一般胡言乱语,实际上,却是个极为聪明的呢。
“你笑什么?”
听到林宝珍没好气地问,阿橙才发觉,自己脸上不知不觉挂了笑。她心情好,就不与这个姐姐计较,道:“原是想起来,我也是禹灵节度使的嫡亲女儿,父亲既能在陛下那里得一个宽容,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林宝珍闻言一噎,柳眉微拧,从鼻子里舒出一口气,转了转眼珠,又道:“那自然是,你是我亲妹妹,无论如何,我也要向父亲求情,让他保你一命。父亲他啊……最听我的话了!必然不会不管你……”
以前阿橙每次回节度使府,林宝珍就爱故意炫耀自己如何得父亲宠爱,惹阿橙生气。且她在人前,最爱装一副姐妹情深,而说这些话,都在人后,故意要惹得阿橙生气,倒让别人觉得,阿橙处处争强好胜,毫无大家小姐的肚量和规矩,并以此来讥讽阿橙的母亲被节度使厌弃,乃是因着她为人狭隘,不堪为妇。
阿橙早已不会再为这些真情实感的愤怒,但是,气却也是气的。这就如一处早已结疤的伤处,再戳时已经没有了痛,只是仍会想到血肉模糊时的惊险,因为心中总有些发酸。
她有些不想再听林宝珍继续话里藏刀,直接问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来此又为了何事?要说快说,不然就走!我这小院子,可莫辱没了节度使嫡出大小姐。”
林宝珍听了“嫡出大小姐”几个字,气得脸上隐隐有了几分扭曲。
因为当年阿橙母亲使了一点小小手段,使得林戴投鼠忌器,为了全一个好名声,只能让祁氏委曲求全,林宝珍也因此做了好些年的庶女。她最是忌讳这个了。
可是,扭曲也就只是一瞬间闪现,她微微阖目,再睁开,就又换上了一副难辨真假的笑脸。阿橙看她这样,倒是暗暗佩服。她这个姐姐,性子最是跋扈,如今能这般忍耐,实属难得,不知是为了图谋什么。
方嬷嬷并未上茶,林宝珍伸手轻摸了下桌几上的茶碗,触手温凉玉润,才发现这竟是很罕见的苍寒玉瓷,不仅昂贵,且是有钱都难买到的。没想到她这位妹妹的寒陋小厅里竟有一套。难道早知道自己要来,特意弄来装点面子的?
忍不住斜眼打量过去。
她这个妹妹,却也是有几分姿容。
阿橙穿了一件男女难辨的居家道袍,并未戴幞头,也未梳女人的发髻,只松松挽了一个道士头,一条发带,一根玉簪,她本就身材高挑,这般简单的衣饰穿来,就有了几分翩翩欲仙的仙骨道风。
待细看,一张未着任何粉黛的脸上,凤眸微敛,秀鼻挺翘,越看越有一种令人生惭的脱俗之美。而林宝珍越看,越想要过去把她抓花了才好。
她这个妹妹,打小就好看,连着父亲见了她,虽不喜她母亲,却忍不住抱着她不撒手。要不是自己母亲祁玉兰教自己如何做,还真的可能被她夺了父亲的宠爱。
她恨死了她们母女,一个抢了母亲的正妻之位,一个仅凭着一张脸,就被府里下人赞誉为仙童下凡,争着抢着去服侍。幸好,她有母亲的指点,又和父亲朝夕相处,情分自然深厚。才没让她们母女夺了宠。
而且,她和母亲一样,天生的身材瘦弱,但是长大成大姑娘之后,就渐渐出落成了娇弱美人,最是惹人怜爱,特别是那些贪色的男人们。
反而是她这个妹妹,被她那个蠢货母亲养歪了心,总爱男装打扮,反倒敛去了原本的姿容。
甚好!甚好!
母亲蠢到离了夫君独住山庄子里;女儿蠢到放弃自己美貌对于男人的吸引力。最好不过!
——只是没想到,偏让林宝珠歪打正着,反弹琵琶获了满堂彩;妝扮男子迷倒了严帝。
林宝珍想到此节,脸上的愤恨又是难以容忍地泄了出来,她手摸着苍寒玉瓷茶碗,恨不能拿起来冲着阿橙扔过去,深深呼吸几瞬,才调整好了呼吸,又装扮上几丝笑意在脸上,叹了口气,温言道:“妹妹一个人在外,父亲和我都担忧得很,幸好天可怜我长姐如母之心,让我身边的丫头碰巧认出了方五和方嬷嬷,才知道,原来与妹妹咫尺天涯。急急忙忙就找了来。”
哪有那么巧就能碰到认出来,原本是来窥探严帝身边的那位宠臣的,却不想另有惊喜。
她说完看着阿橙,见她仍是一脸淡漠,一声不吭,气得要死,只是如今却不是斗气的时候。
“父亲让我进京,原是为我打通关节,与太皇太后亲近亲近。”
阿橙仍是不动声色,林宝珍只得继续说:“如今倒好,原来妹妹便在养心殿做事,说不得我们姐妹同心,才好为父亲……全了父亲忠君爱国的拳拳之心。”
这话说得阿橙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来,一脸好奇问:“姐妹同心?”
林宝珍眼神闪烁,摸了瓷碗半天,咬了咬牙,道:“我知妹妹是因了扮男子,才得了陛下的宠,不过陛下尚未发现,想必……”她深深打量了阿橙一番,“想必妹妹知道自己是个西贝货,尚未让陛下得手。”
即便阿橙自认脸皮厚,也被这话说得臊得慌,皱了眉头。林宝珍却神色坦然,继续道:“姐姐怎忍心妹妹身陷危险,说不得只能挺身而出,帮妹妹挡一挡……”
阿橙讶然问:“你要如何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