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朱夏筵
“万江澄怎不能在此?各位老大人要弹劾于他,就请快些启禀吧,朕忙的很。”
三个老头互相交换眼色,面色有些难堪。
终于,一个蓝衣老头开口禀道:“陛下,臣觉得万江澄不堪在御书房任职!”
“为何呢?”
“他……他未曾参加科举,有负状元之名!”
“可是他的状元,又不是自己抢的,乃是朕赐的。若是他不配,那当是朕点错了?”
“陛下被奸佞小人……”蓝衣老头看起来并不想或者不敢说是严帝的错漏,立时闭了嘴。倒是另外一个红衣白发的,开了口,却又支支吾吾起来。
“朕被奸佞小人如何?”
“陛下被奸佞小人所惑……”
“他如何惑朕?”
“且朕既如此容易被奸佞小人所惑,岂不是说明朕昏庸不明?”
“张大人说不出,那李大人说说看,奸佞小人如何惑朕?”
严帝的语气倒是很温和,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跪在地下的三位老大人,却有些哑口无言。
“三位大人特意来启奏,就请一一说明……”严帝又喝了口茶,转身对阿橙说,“爱卿正好也听一听,如何能惑了君,说不定学了去,以后便平步青云了呢,胜过在这御书房抄抄写写。”
三位老大人互相偷偷交换眼色,红衣白发的觑了眼平公公,开口道:“陛下,养心殿地处后宫,因此御书房一向只有内侍伺候,六根不净之人怎能随便……在此当差,有污……有污后宫清静!”
阿橙心里咯噔,看来真的是针对万江澄呢。那你们可争取一举得胜,进谏成功,把万江澄赶出御书房。
“这个么,倒也是,养心殿的门,是直通朕的后宫的,虽然有人把守,总归不妥,不然,朕把养心殿通往后宫的门,全封掉,这样无人可从此入后宫,不过么……”
严帝看看面色各异的三位老臣,“后宫宫人和妃嫔,也就不能进入养心殿了。这样也好,省得她们至夜总是来找朕闲话,倒让朕无心好好批阅奏折……”
“陛下不……不用如此大费周章!”蓝衣老头抢着道,“有人好好把守,也就够了!”
红衣白发的老头又轻斥蓝衣的:“你!不能因了你女儿能进养心殿,就……”
被另外一个拉扯了下袖子,忙住了嘴。
“看来你们三人,并未统一了意见,不如回去,各自写了奏折呈上吧。”
严帝侯了半天,他们三人再无言语,才又慢悠悠开了口,“三位老臣都是大凌之肱骨,莫为了这等子小事,跪得膝盖受不住,落了病,咱们大凌律法里,可是规定了,若是五官不正,腿脚有损,行走不端,是要被剥夺官位的。”
阿橙随着严帝回到书房,忍不住问:“三位老大人,可是不满小人在御书房当差?”
严帝道:“是也不是。”
“诸位老大人皆觉得,以状元郎之才,不该在这御书房做些小事,合该马上赐做大官。”
阿橙怎么方才听着,不像是这样,严帝一开始,分明点明他们要弹劾“万江澄”的,可是严帝如今又一副认真语气,完全不似顽笑。
“爱卿可也觉得,朕让你呆在御书房当差,是屈了才?论理而言,历届状元,是该赐翰林院修撰的。”
阿橙原本并不想当官,因着觉得女扮男装,多有不便。但是在御书房呆了这么些时日,似乎未被看破,开始觉得也未尝不可。所以如今她私心,却是很想去翰林院的,毕竟翰林院是国之重要机关,她好奇得很。并且,又能离开这喜怒无常的昏君。
可是,她又不是个傻的。人在屋檐下,怎能说真话。
“臣无有此心。能在御书房当差,侍在陛下身边,是臣最大的荣光。”
话说出口,却又暗恨自己怎么这么善拍马屁,只想咬牙吞回,忙又补充:“且为国报效,是在哪里当差,都不重要,若是翰林院更利于编纂《大凌地理志》,臣愿抱憾离开御书房。”
即便往日最善伪装,却是有些怕严帝的一双厉目,说完这些话,就低头做了个谦卑的姿态,默默不语。
顺着阿橙头上的幞头往下,是乌黑浓密的秀发,被箍得紧紧的。
过去太久了,严帝也有些恍惚记不清,阿橙都梳过什么头发,因为她是个爱臭美的,总会缠着嬷嬷变着花样的梳头,即便是小姑娘们都梳的双丫髻,也总是要弄出点不同来。
“做和尚也太可怜了,竟不能留头发。我若是没了头发,不能梳这些好看的发髻,想想也受不了!”
小丫头当时还这般说,如今却日日把秀发箍了起来,岂不可怜?莫如再给她休沐几日,她在家,就可以让嬷嬷梳各色的头了。如今及笄了,应该可以梳更多的发髻,小丫头肯定喜欢得紧。
乌发往下,是白净细嫩的后颈,最近显见是没再涂那些显黑的灰粉。黑白分明,有些刺眼。
严帝偏头避过眼,在太师椅上坐下,却又忍不住站起,伸出手,才意识到自己是想要去扶那个小丫头,忙又转身,从旁边的博古架上随手拿起一个青瓷小瓶,装作去看,然后头也不回地说:“既如此,爱卿速去做事吧。”
阿橙抬头,只爱看到一个明黄的背影,阿橙平视的时候,只能望到他肩头。如今他似在赏玩一个花瓶,竟如此悠闲吗?在心里摇摇头,道了声“是”,安静走回自己的书案前。
这日剩下的时间,除了一起吃饭,严帝再无找阿橙的麻烦,有时候在外书房,有时候也进了内书房,来来去去,连看也不看阿橙,一副专心国事的样子。
阿橙进宫当差,方嬷嬷是很担心的,总问严帝对她如何。每回阿橙想起严帝偶尔的奇异之举,也会生出点疑问,但是仔细想,大多数时候,都是正常的,严帝并没过多关注自己,更无一直纠缠自己。因而,又把疑虑打消,并隐瞒了方嬷嬷,以免她担心。
连中午吃饭的时候,严帝也并未多话,只是中途默默把一盘鱼肉往阿橙跟前推了推,又盯了阿橙几眼,说:“上次爱卿提醒,这鱼肉有鱼刺,朕想了想,确实吃起来有些风险……还是爱卿多吃点吧。”
阿橙素来爱吃鱼,但听了这话当然气得很,只等严帝低头夹菜的时候,狠狠瞪他几眼泄愤。看他喝排骨汤,又笑眯眯说:“陛下,听我家厨子说,排骨汤里有排骨,陛下喝汤可小心点,莫要喝进去骨头了。”
话说出去,又有些后悔,这话确实有些失礼了,扫了眼旁边的地,膝盖都做好了准备,好汉不吃眼前亏,若是严帝暴怒,就立时跪下说是无心之言,初心绝对是为了关心严帝。
可是,严帝只看了她一眼,就又低头舀了一勺。阿橙觉得他嘴角隐隐带了点笑,又疑心自己看错了。
接下来几日,一切都如常。就是有一件事令阿橙不太乐意,那就是严帝每日下朝,总爱叫阿橙随他一起进寝室去,看着他换衣。虽然这时候换的,不过是外袍,倒是并不至于有什么不便的。
但是,这又是何必,不过是随便和阿橙说几句话,问下大理志的进展,或者看奏折记录的心得。这些难道不能等他去了书房再问?阿橙心有抱怨,但是因为倒也没真的妨碍到自己,只得忍了。
很快,到了阿橙的第一个正式休沐日,原本是计划着去拜访花子虞的,但是孟云祥捎了信,让阿橙务必去参加近日的几次“朱夏筵”。
阿橙翻了翻近日得的帖子,果然有一个“朱夏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