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启奏
严帝却仍攥着他的手，从上至下俯视她，身上的威慑之气，又密密麻麻笼罩了下来。
“爱卿怕什么？朕好心扶你，你却是这般眼神看朕。若爱卿不是个男子，朕真要怀疑你是对朕……有所图谋……”
阿橙又气又恼，却不敢露出来，努力平整呼吸，想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爱卿进京，不为赶考，是为了什么？”严帝突然问。
“陛下也知，臣乃半青道人，最爱四处游山玩水，这次是刚好逛到了京城，觉得稀罕，就耽搁了下来。”
“爱卿在京中，可有什么古旧亲友？”
阿橙想要先挣脱，但若是那样，真闹得屏风倒下，恐怕更乱成一团。只得微微阖目，避过严帝审视的目光，沉声道：“并无。不过已故的亲戚在京中留了一个房子，就暂时借住。”
“那爱卿在灵洲，可有什么知交好友？”
阿橙不知严帝为何问这个，灵机一动，道：“灵洲老家，有青梅竹马一个。”
“哦？朕记得你上回说并未成亲，亦无眷属。”
“因为并未正式订亲，只是两家心照不宣。就未与陛下说明。”
“青梅之外，还有吗？”
“并无！”阿橙斩钉截铁，越发摸不着头脑。
不知这个答案如何触怒了严帝，他的手上突然加了一点力道。强装镇定的阿橙立时又疼的忍耐蹙眉。
严帝松开护在阿橙背后的右手，又退后两步，扯得阿橙往前略略前倾，才轻轻放开左手。阿橙偷偷瞥了眼，见自己的手已经被攥得泛了红。
“爱卿今日才看了多少册子，要按你这个速度，只怕就算你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也来不及了。”
阿橙还在恼，严帝却转头看着阿橙案上的册子，轻声斥责。
“还愣着干什么，快些去做事。每日里要看的册子，御风卫是必然全部要看完的。爱卿难道今晚想在御书房熬夜补看不成？”
听了这话，阿橙忙快步走过去，专心看起了册子，一直等看完离开的时候，走在皇宫的甬道上，才突然又气恼起来。
昏君真是可气！被他用留在御书房一恐吓，倒是忘了之前的事情。
不过，是不是因为，昏君在军营里和兵将们呆久了，又身在君位，无人提醒，以致完全不懂人伦礼仪，动不动就违了君子之交，与臣子过于亲近。
在“战神天子”的民间传说里，严帝初上战场，兵将们还瞧他不起，可是他一箭射双燕，立时就射服了很多人的心。严帝调兵遣将极为严苛，若有任何违背，任尔是簪缨大将，还是世家子弟，一律军法处置。同时，他虽为君王，却与那些兵将同吃同睡，极为亲近。
据说一开始，都有人把他认做普通将领，上前胡言乱语。后来么，兵营里就传开了。那个最高大威武，总是身背长箭的，就是御驾亲征的陛下。
说这段的时候，总有些人会反对，觉得严帝此举，有失帝王威严。可是这个传说却在民间极为受欢迎，连服兵役这种原本没有人愿意的事，一度都变的争先抢后。
作为老百姓，谁不想见见自家王朝的陛下呢？又如何有机会见陛下呢？不如进了兵营，说不定哪日里，能有个荣光，正巧站在陛下身边。
当年，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说了这段后，阿橙都对同去的方嬷嬷说：“嬷嬷，不如我也试试报名去当兵……”
方嬷嬷忙不迭劝说，“姑娘可不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没听说吗，在兵营里，吃喝拉撒都在一起，连陛下和小兵都有可能裸裎相见，那可怎么得了！”
阿橙自然是顽笑的，见方嬷嬷当了真，又脑补了下君王和小兵裸裎相见的画面，也羞得红了脸。对严帝留下了一点不拘小节的印象。
昏君到底是在兵营里混久了不知避讳，还是……
阿橙回到家，仍琢磨着这件事，被方嬷嬷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方嬷嬷在跟她叙说今日的事。首先那个崔小姐又写来了信；然后那个花子虞果然是信州花家入仕的那个。
“不过他为何送来那么多银两？若他知情，想要和姑娘合作，那自然该知，姑娘并不缺银两。若他不知，姑娘就算是状元郎，却并没就了什么实权的官职，他也不至于有什么要巴结姑娘的啊？”
阿橙也有些奇怪，“陛下今日说，我以后也可与翰林院一样，每旬五和十休沐，也好有空多熟悉下京里。等休沐之日，我就去拜访下他”
“那感情好，不然日日去点卯当差，也太累了些。”方嬷嬷很是高兴，“陛下是个通情达理的呢！”
阿橙可不这么想，昏君通情达理？他当时可还补充说，“不过若是御书房有事，爱卿自然得随叫随到。”
哼！整日“爱卿”长“爱卿”短的，别人听到，不知昏君有多关爱臣下，谁会知道他动不动就用君王之威恐吓于人，毫无上位之人该有的清雅谦和。
“姑娘怎么了？脸怎么有点红？可是热得？”方嬷嬷给阿橙解着发髻，瞧见镜子里的阿橙面色有异，低头看阿橙的脸。
“是吧？估计进了屋子有点闷热。”
方嬷嬷放下手里的梳子去开窗。阿橙对镜揉了揉脸，镜子里已是洗去妝扮的素颜少女，果然是霞飞两颊，一双灵动的丹凤媚眼，忽地生出几分羞涩，忽闪着长长密密的翘睫，躲避着自己的探问。
阿橙猛地甩甩头，把心里那些无端涌现的记忆和感受挤压进角落里。
“那……花子虞怎么样？”
“怎么样？”方嬷嬷回来继续梳头，似是不明白阿橙问什么，又很快说了起来，“据说还挺得陛下的心，但是人家都说他是个最善钻营的，又爱溜须拍马，好似名声不大好，不过也不是大恶大奸之人。”
“哦，想起来一点趣事，据说他是个怕老婆的，家里有个河东狮的正妻，生了五朵金花，却无有儿子，又不准他纳妾。别人都传说，他家夫人，要给大女儿招赘呢……唉哟！”方嬷嬷突然轻呼，“他不会是看中状元郎做女婿吧！”
“唉？”阿橙有些迷惑，然后瞬间了悟，自己就是状元郎啊。
要说这也并非没有可能，阿橙在外短暂停留，还偶尔被小姐看中要捉婿呢。不过这样的话，可是要早早说清楚，省的耽搁了人家女儿的姻缘。
主仆二人又闲话了些，阿橙却未对方嬷嬷说御书房里的事，只说自己开始当差，别的就什么也没说了。
但是晚上睡在账内，却突然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以致早上起床的时候，眼睛都有些微肿，在马车上又睡了过去。
阿橙本想躲去小书房，严帝却已吩咐了人，直接带她去御书房。这个时间，严帝还在朝会，御书房里倒是很安静。阿橙不敢乱翻乱看，坐在自己查检奏折记录册子的案前。
她右手的字本就写的极差，今日又昏昏欲睡，打起了盹，只是在登记了册子编号的纸上，写一个“阅”字，也一个不防，笔向了一旁滑了一笔。
听到门首的宫人们纷纷叫“陛下”，忙警醒了精神，候着严帝进来也微微躬身行礼。严帝点了点头，说“你跟来”，阿橙就放下手里的笔，跟在了平公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