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捏肩
阿橙想见花子虞，却也没那么容易。因为昨日里，是刚巧她进宫的晚，正碰上了。平日里，她进宫时，朝臣都在大殿里上朝会呢。只得先放下这件事，让方伯和方嬷嬷打听打听，实在不行，直接去拜访，把银票还回去。
第二日上午，阿橙仍然去了小书房，约莫着严帝下朝的时间，期盼着被召去御书房，没想却失了算，并无人来叫，只好继续专心整理大理志。因和严帝叙说了一番，她心中有了更多想法，很快便钻了进去，忘了别的。
一直到平公公进来，请她去与陛下一起用膳，才发现已是到了中午时分。
今日里的午膳，比昨日还简朴一些，阿橙暗笑严帝这皇帝当得有些朴实无华，严帝却是饿了一般，只顾着吃，并不言语。眉头也微微蹙着，其下两只寒潭，被密密的眼睫毛衬着，越发的深邃。
严帝其实五官极好，只可惜长了胡子。若是剃了，不知是怎样的？
“爱卿吃饭为何不看饭菜，却盯着朕一眼不眨？难不成用朕佐食不成？”
阿橙正盯着严帝的脸，努力用想象剃去胡子的样子，听到这话，尴尬不已，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出来，忙伸出双手掩住嘴，憋得满面涨红。
严帝终于从饭碗里抬头，轻轻嗤笑一声，从旁边拿了一个帕子递过来。阿橙接过来捂在嘴上，又转身，才咳嗽出来。
旋而，一双大掌轻拍背部，竟是严帝俯身过来。
羞恼又窘迫，阿橙觉得自己脸烫的厉害。
这昏君，必然是克自己的灾星吧，怎地遇到他，就总是摔跤呛水的？
回头看一眼，昏君冷硬的脸庞上，却明显溢出了笑。阿橙气得偷瞪了他一眼，几乎怀疑他动了什么手脚，故意害自己出丑。
“爱卿莫要这样，像是难得见我一次似的，这般看不够。朕不是已经允了，爱卿以后就能如愿在御书房当差，也能多见朕几回。”
咳嗽还没完全平息，这话让阿橙几乎又咬到舌头。
谁想多看一张胡子鬼般的脸啊？
虽然细看是很帅气俊朗，但是打眼看去，半脸茂茂葱葱的胡子，有什么好看？
这顿饭阿橙吃的有些不饱，一个怕又呛到，一个因为恼怒严帝，见他吃好，就放下碗筷，表示自己也饱了。
饭后，严帝却是正式给阿橙派了差使。很简单，并且极为枯燥。就是帮着查阅低等官员的奏折记录，检查其中是否有遗漏的重要事端。
在大凌，只要有品级的地方官员，都可以向皇帝递折子。只是，低等品阶的奏折，其实都无缘见到严帝，要先在通政司进行记录和筛选，先按品阶区分，同品阶的，又按照启奏之事的类别、重要程度进行记录和备注。通政司觉得很有必要的，才会把奏折递给陛下，其他的，都只是列入册子里备查。
通政司记录奏折，是有监督和审核的，一般不会遗漏。若要动手脚，便是把重要的，隐在那些鸡毛蒜皮、无需批阅的奏折里，避免让皇上看到。也有些，看似不重要，却其实大有文章的。
御书房一直有内侍们负责查验这些记录奏折的册子。阿橙要做的便是这个。只是阿橙不知，现在她所检查的，其实已经经过内侍检查过了。
有素日做此事的公公，大概与阿橙讲解了一下，记录奏折的册子里都是什么规程，又大概有哪些是应该注意的。这个差使，其实讲是讲不清的。常做此事的公公，靠的是经验和敏感。
比如曾有一个八品官员，启奏说自己今日总是头疼，想到万一急症，不能继续为国出力，就多么感伤悲恸。
这般看似悲秋伤月之词，有内侍却敏锐记起，这位小官员，半年前曾启奏，他去上司家吃酒，发现上司家角落了扔了一个西迆的牛角号，想起陛下当年血战西迆，不仅多么激动感怀。
于是去查，结果发现这位小官员的头疼乃是中了西迆一种慢性毒药，而毒他的，便是半年前办酒宴的上司。顺藤摸瓜，竟发现那位上司与一个西迆探子有了勾搭，密谋行刺皇上。
检查这些记录，以及去查探和确认的，基本是陛下的亲近内侍，被称作叫御风卫的。
阿橙开始在御书房检看奏折记录，一时倒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就是知道了更多官员名称，以及他们的性格特色。并且不住感慨，这些官员，也太闲了吧，或者说，太把皇上当亲人了吧。什么孩子过满月，昙花开了，走错了路，也要上奏折给严帝……
幸而这些奏折并不用批阅，不然严帝只怕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吃不喝不睡，也批阅不完。
阿橙再看严帝，隐隐生出一点同情来。据内侍说，高品阶官员所递奏折，也常有这样不着四六的，严帝都要一一看了并批阅。
昏君这也太惨了吧。
“爱卿为何这般望着我？”
阿橙分明是站在严帝侧面偏后的地方，严帝却似耳后长了眼一般，抓住了她的目光。
“没……小人只是看得累了，歇歇眼睛。”
“哦？爱卿的眼睛要歇自可随便歇息，为何歇到了朕身上？”
阿橙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严帝放下手里的朱笔，在太师椅里伸展了下胳膊，说：“既闲着，来帮朕捏捏肩吧。”
严帝贵为天子，长得又威武，说话又严肃，让人下意识就先服从了。阿橙走到严帝身边，才有所清醒，心里琢磨：这事应当不应当？没有听说过做臣子的，还要给陛下捏肩啊。不过这御书房里，如平公公所言，来往的多是内侍宫人，严帝习惯了这些人就该伺候自己吧。
“爱卿检看奏折记录，是用眼睛，又不是用手，难道手也需要歇着？”
严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薄怒，唬得阿橙忙把手放在了他肩上。她可没给谁捏过肩，方嬷嬷倒是常给她捏的。阿橙照猫画虎的动了动手，却发现捏肩这件事，并不简单。严帝果然不仅是看着高大壮实，用手一捏，全是又硬又大的骨头，就似他这个人全是铁打的一般，完全捏不动。
“爱卿是女人吗？这般没力气！”
来了来了，昏君又侮辱“状元郎”了，阿橙虽本就是女人，却为自己扮的“男儿郎”生气，咬了咬牙，决心一定要使出力气，让严帝一次就知道疼，再也不敢这么随便使唤人。
“陛下，臣……为你捶捶肩背吧。”
“臣”字咬的又重又狠，想要提醒严帝，自己乃是臣，并非他的内侍。可惜昏君毫无所觉，“嗯”了一声应下。
往日练的那些花拳绣腿，虽只是为了在台上耍了好看，但是要耍得虎虎生风，也是要勤加练习的。阿橙把拳头在严帝身后抓握了几回，估摸着怎么使出比较大的力度，又在空中停住拳头蓄了一下力，才猛地往严帝肩头砸去，脑子里想：完了，给砸出个好歹来，昏君会不会暴怒要砍头？手上却是全力以赴，半点没留情。
“嗯~”，手疼得要死，阿橙忍不住龇牙咧嘴，却没忍住本能地发出一声娇呼。这声娇呼，全是身体疼痛的本能反应，在还未意识到，就已逸了出去，所以毫无掩饰，并非在外做“万江澄”时在嗓子里压成男子之声的清越之声，而是实实在在阿橙自己的女儿声音，兼之本就是疼痛而起，又很快戛然而止，愈加显得婉转娇媚，引人回味。
阿橙想赶紧用男子之声说几句话掩饰过去，慌乱又疼痛，竟是有些难以确定，如果说出来，会否有点失声泄露出原本的声线。只得倒退几步，握拳站住，想要尽快稳住心神。
严帝却起身，朝着阿橙走了过来。阿橙下意识倒退，紧张得嘴里越发发不出声音来。
严帝身后几尺，是一副大凌山岳图的八折屏风，阿橙很快被挡了退路，再往后，可真得就是灾难了。
昏君方我！阿橙越着急，嗓子也越紧张，难以出声。
“小心！”严帝伸手护在阿橙背后，语气听起来并无情绪，倒好似真的只是担心阿橙撞倒了屏风。可是他近在咫尺，用目光笼罩下来，就让人受不住。阿橙忙低下头，躲开那双令人生颤的寒潭厉目。
原本因为“砸”严帝疼到失声惊呼的左手，本已因着恐慌，全无知觉了，被严帝一手攥住，又生了疼。不过这次阿橙可忍住了没吭声，只略微挣扎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