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又见明月（1）

第260章又见明月（1）夜空中的吟唱声，犹如一股甘泉，滋润着他们干涸的心灵，让那些心头深刻可怖的伤痕，慢慢愈合，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希望憧憬，和满怀的信心。

每当此时，冒顿总会紧握住休屠的手，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因为休屠告诉过他，是他的不放手，才让她能回来，才让她永不想再离开。

十多天后，冒顿已基本痊愈，可以正常的理事，这时，休屠才想起，她还没有去看过月格尔。

月格尔已换过了寝帐，冒顿当上单于后，想娶月格尔做阏氏，月格尔宁死不从，结果，当东胡人来要冒顿最美的阏氏时，冒顿毫不犹豫地把月格尔交了上去。

月格尔的寝帐中有些阴暗，还有种让人压抑的陈腐气息，不知是休屠的心理作用，还是下人们偷懒不愿打扫通风造成的。

月格尔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是睡还是醒，她脸色苍白，长发凌乱黏腻，看起来不象个刚刚十九岁的青春女子，反倒象个没了生气的老妪。

休屠轻轻地唤了几声，月格尔才缓缓睁开眼睛，她先是没有聚焦地四处看看，最后才盯着休屠的脸出神，“你是？”

“月格尔，”休屠歉意地笑笑，“我这副样子，吓着你了吧！”

休屠脸上的斑，的确在慢慢地褪色，不过，看起来依然十分难看。

听到休屠的声音，月格尔蓦然瞪大了眼睛，“你是？”

休屠握了月格尔的手，“是我，月格尔，我又回来了，你还好吗？”

月格尔听了这话后，迅速地起身，先是缩进了床的角落，不安地看着休屠，又疯了一般地扑过来，“你回去，你快回去，你怎么能回来，那我的苦岂不是白吃了，昆脱他不会饶了我的！”

休屠正想着，怎么挣开月格尔的手，二锅头也带了两个侍女走过来帮忙，月格尔又忽然地放开了休屠，再次缩在床角落里，大叫起来，“不要过来，不要碰我，不要拿走我的孩子。”

月格尔一边用一只胳膊护住自己的小腹，一边用另外的一只胳膊胡乱挥舞着，完全是一副疯癫的样子。

休屠痛苦地捧住了自己的头，她太自私了，她只想到了冒顿，想到了昆脱，为什么她就不能去想想月格尔，在她的心里，月格尔也是她的孩子啊！

她居然象缩头乌龟样的，不敢回来，她给这些人留下了多少伤害和痛苦啊，她竟然还想到自杀，认为自己什么事都做不了，她骂冒顿懦弱，其实她才是最大的懦夫！

休屠强压下情绪，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月格尔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月格尔可能是累了，终于不再大喊大叫，却依然神色戒备地看着休屠。

休屠示意二锅头带着所有的下人离开，二锅头满脸的担忧，在休屠的一再坚持下，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我见过昆脱的转世，也看到过你的转世，而且，不仅一世。”休屠尽量柔和地说，她不想吓着月格尔，这个可怜的，为情所困的孩子，她正在苦难中挣扎，虽然她做错了事，伤害了自己，可是休屠对她，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有的只是无比的心疼。

月格尔的眼中闪现出了光芒，但是依然没靠近休屠。

“我知道昆脱是你杀的。”休屠说出了最艰难的部分，她看到月格尔全身都在颤栗，“我明白，到了现在你恐怕都在怀疑，你这么做对不对，你对我感到愧疚，对血咒的能否成功感到不确定，你最怕的是，你害了我，还连累昆脱白白失去了性命，偏偏这种事，你又没人能商量，更不可能因此去请神。”

月格尔痛苦地抱住了头，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在这个时代，她们所受到的告诫是，“巫女是不能流泪的！”

“我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休屠迅速地说下去，想尽快结束月格尔的痛苦，“所以，你要相信，我不会骗你。在我所经历的昆脱的两世轮回中，你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有一世还做了他近二十年的妻子，和他生了两个孩子。”

休屠想起了杰里德的妻子月格尔，随着岁月的流逝，月格尔那真诚的笑容，越来越淡定，越来越从容。有时幸福其实很简单，它可以是白日里温馨的无语相伴，也可以是阿伦没牙的小嘴上，露出的一朵笑涡，或是日磾在理事时展示出的才华。

生活是由很多个部分组成的，没有哪一种幸福，是完美的，那些微小的幸福，其实就在身边，只要你肯去捡拾，必定会有所收获，何必要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永远都得不到的部分，让痛苦成为占据心田的魔鬼呢？

月格尔的头抬了起来，她听见了休屠的话，也感受到了休屠心中的想法，她是休屠的守护者，那种上神赐予她们的心犀相同，神奇地，依然存在。

“所以说，月格尔，你不愧为灵力强大的巫女，上神也没有抛弃你，你帮昆脱下的血咒，很灵验，他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每一世，他都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和，你对他的爱。”休屠眼前仿佛又看到，在医院中，岳灵儿对贺惟一的悉心照料，和两人交汇的深情目光。

月格尔感觉到了，她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至于这一世，我既然愿意回来，愿意来看你，就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都原谅你了。我和阿不犯下的错误，都很严重，害死了那么多的族人和巫女，上神的惩罚我们都接受，也不会怪你。你看，阿不知道了昆脱被杀的真相，不还是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救你回来吗？”休屠十分恳切地说，“现在，我们只希望，你不要怪我们，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和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姐姐——”，月格尔再次扑向休屠，只不过，这一次，她是投入了休屠的怀抱，“上神不该只罚你们，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我的私心，我愿受罚，愿代替你们受罚！”

休屠轻拍着月格尔的背，“上神是公正的，谁犯的错，就应由谁来领受，月格尔，上神对你也有惩罚，等到你的身体恢复了，可以亲自请神，去问一问，我只想说，不管神的惩罚有多么严苛，都要用平静的心态，面对今后的生活，你，能答应姐姐吗？”

月格尔抬起头来，看着休屠的眼睛点了点头，“我会的。”那一刻，休屠发现，那个坚强得有些倔强的月格尔，又回来了。

休屠微笑，“为了阿不，我愿受夜夜的刀割之苦，也不会离开，我想，为了昆脱，你愿受世世的离别之苦，也不愿错过。我是无悔的，你呢？”

“我也一样。”月格尔说，脸上同样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那么，好好照顾你自己和孩子吧，我会常来看你的。”休屠说，放心地离开了。

第二天，休屠还没睡醒，月格尔就来了，进帐篷前，下人们告诉她，冒顿也在，月格尔拔脚就想离开，冒顿听到回报，从休屠的寝帐中追了出来。

月格尔看着面前的冒顿，心虚地低下了头，讷讷道，“我只是想来看看姐姐……”

没想到，就在这时，冒顿跪伏了下去，“尊贵的月格尔巫女，求你原谅我以前的无礼吧，如果上神因我的过错降下惩罚，请一定加诸于我的身上，不要再折磨小图了。”

月格尔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因为昆脱的死，冒顿一直对她恨之入骨，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接连的逼问也没有结果。那时说要娶她，其实只是为了好好地折磨和羞辱，没想到，现在为了休屠，冒顿居然能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想想自己当初硬生生地将他们分散，实在是不应该。

月格尔上前一步，把手放在冒顿的头顶，“尊贵的单于，月格尔用月神使者的名义，接受你的祈愿，我一定会尽我的力量来帮助你们的。”

月格尔的声音清澈而坚定，似乎要把所有的愧疚都化成力量，灌注到冒顿的身体里，冒顿连连叩谢。

休屠睁眼看到月格尔时，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你的身体不是还没好？”

月格尔轻笑，“巫女的身体，是上神赐予的，哪儿会有什么病痛，我不过是没了希望，才会那样。”

休屠看看月格尔，她的头发已清洗得干干净净，带着皂角水特有的芬芳，两条长长的发辫也梳理得清清爽爽。

身上一件暗红的外袍，松松地包裹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一条同色的锦裤，看起来也柔软舒适，脚上半旧的牛皮靴子，想来也是轻便灵巧的。

休屠放下心来，微笑着点头，“你这样子，就对了。”

“姐姐，我昨夜为你请神了！”月格尔接下来说的这句话，又让休屠的心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