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那抹微笑(3)
第155章那抹微笑(3)“一瓶芝华士12。”客人说。
“好的。”秀秀按动手中的点餐器,并没象以往那样,照例问客人要不要在酒里加红茶或是绿茶,她已知道他不需要。
“冰块儿可以吗?”秀秀轻声问。
“好。”客人回答后放下了酒水单,明确地表示他的点餐已完毕。
此时秀秀应该后退两步,再转身离开,可她做不到。
“来点儿吃的东西吧。”秀秀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幽幽响起,不是和服务员身份相符的,询问和商量的语气,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祈求,好像她是他的朋友,此时正坐在他的对面。
贺渊龙心里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又说不出是为什么,他抬头看时,只见秀秀正低头看着手中的点餐器,明净的额头挡住了所有的表情。
只是一个想提高客人消费的服务员吧,贺渊龙这样想着,到底还是没有一口回绝,“你看着随便上点儿吧!”
“好的,请稍等。”秀秀有点儿过分迅速地退出了包房。
走廊明亮的灯光下,秀秀脸色苍白,神情悲戚,后背上被汗水浸湿的制服衬衫,黏腻地贴在身上,带着凉飕飕的冷意,如同中了邪一般,她的双腿在不住地打颤,路过的佳佳惊讶地问:“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很吓人!”
“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累了。”秀秀挣扎着说。
“要不我替你吧,我去和领班说。”
有那么一刹那秀秀非常想答应下来,她觉得这次和以往不同,让她有急于逃离的冲动,可又觉得不能不管他。“不用,我没关系的,你去休息吧!”她拒绝了佳佳的帮助。
贺渊龙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餐桌上的托盘,那里面放着一盘色香味俱佳的扬州炒饭,和一碗清汤,“这是什么?!我要的酒呢?”他的语气有些恼怒。
“呃,您说随便来点儿吃的东西,所以,我……”秀秀躲在黑暗中,努力地让语气充满怯怯,这是她唯一可以利用的资本了,为了达到那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只能利用他的善良,她相信自己的感觉没错。
在贺渊龙的犹豫之间,秀秀祭出杀手锏,“如果……,您可以退餐的,本来是我的错,我会用工资付账的……”
“算了,算了,就放这儿吧!”贺渊龙的懊恼很明显,这是省会城市h市最著名的酒吧,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么白痴的服务员!
他点了洋酒,她就应该给他配喝酒时吃的小食或是水果,怎么会是炒饭?!这种错误是相当离谱的,难道他们的服务员上岗前都不培训的吗?想想自己的确是说了,随便上点儿吃的东西,可是……
躲在隔壁的服务区,秀秀的心里相当紧张,不是为了犯的错误——三十块钱的炒饭虽然贵了点儿,她也买得起单,再说现在她已顾不得提成和小费了,他是怕,他不肯吃!!
茫然地注视着那瓶先被送来,又被故意扣下的洋酒,秀秀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她的大脑已停摆,从见到这个陌生客人的那一刻起,她的一切行为,就完全被他所带来的强烈情感控制了,让她不自觉地沉浸在他那浓浓的悲伤中,并用别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在照顾着他。
暖暖的勾人食欲的餐台灯光,弥漫在空气中的浓浓的食物香气,让他不由自主地拿起餐具,开始吃三十多个小时以来,他的第一餐。
“呼——”秀秀长长地出了口气,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得到,他开始吃饭了,没有继续等待这瓶始终不出现的酒,秀秀再次按动点餐器:可以上冰块了。
在贺渊龙吃尽最后一粒米的同时,虚掩的包房门就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按服务呼叫器。
秀秀随着他那声“进来”走到他身旁,餐盘是什么时候被撤掉的,他并没注意到,只见柔和的定位灯光下,一双芊芊素手,展示着他点的那瓶酒,熟练地开启,加冰,斟酒……
贺渊龙从不知道,一瓶喝惯了的酒,在这样的一双手中可以带出魅惑的美,也从没想到过,那双雪白灵巧的皓腕和玉臂,可以让开酒、斟酒的过程变得如同舞蹈般优雅且充满风情。
直到秀秀退出包房很久,他还沉浸在看到的情景中,略有些遗憾地想,可惜只点了一瓶酒。
贺渊龙阴郁地看着窗外依旧灯火通明的城市,现在已是农历正月十五的凌晨,春节的祥和气息还没有散尽,他却独自一人身处陌生的城市。
那所谓的父亲,竟然都不敢让他过完节再走。当初他就错了,他原本就不该回国一头扎进圈套,他早应明白,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没有家了。
而这次他的回来也不是回家,只是为了夺取本来就属于他和母亲的一切,他所面对的不再是家人,只是敌人。
秀秀坐在隔壁配餐间的小凳子上休息,过了午夜两点店里打烊的时间,她不需要在包房门口立岗了。
可她并不轻松,短短一小时里,她不止一次地调动起全副精力,同他给的感觉做着斗争,想抢回对自己心绪的控制权,却无一不以惨败告终。
他是不同的,对秀秀来说,他和她以往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
他带着愤懑的忧伤如同盔甲般,勒紧了她的心,无法挣脱,无处逃避,沉重得令人窒息,看着镜子里的脸,秀秀发现她引以为傲的白皙脸庞,此时正惨白如雪,形同鬼魅。
凌晨三点,在秀秀觉得就要失去知觉时,客人饮尽了最后一滴酒,按响呼叫器,秀秀起身时不得不已手扶墙,脚步虚浮地走进包房,对拿出钱包的贺渊龙说:“麻烦您到一楼的前台买单好吗?四楼的收银处已经下班了。”
寂静的走廊,显得异常空旷和迷离,秀秀毫无知觉的机械地走着,仿佛用尽了一生。下降的电梯里,突然产生的眩晕感,打破了她最后一丝自我控制能力,身体缓缓倒下。
“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贺渊龙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遥远而模糊。
被他拥进怀里时,秀秀觉得这怀抱如此熟悉,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就是这世界上她一直在寻找的归宿。秀秀青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一滴泪水顺着她紧闭的眼角滑落,她安然地失去了知觉。
多么奇怪的相遇啊,明明是应该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此时独坐在地板上的秀秀,轻叹了一声。
而现在,在她有了这次不可思议的梦境之后,终于明白了,这不过是个命中注定的开始。
被送到医院的秀秀,只是在医院睡了一觉,就在当晚又回夜店上班了。那时,医生把她的晕倒解释为劳累过度,而自幼就不同寻常的秀秀也当然知道,自己的问题不是医院能够解决的。
那天,做好了开业前的准备工作,又回答了很多关心的询问后,她就上岗了,第二天是周一,所以这样的晚上通常有些闲,可以用些很有技巧的方法开开小差儿。
随着夜幕一点点儿的降临,正月十五的满月徐徐地升上了半空,同时一种如丝如缕的痛,也在秀秀的心中缓缓回转蒸腾,她开始感到不安了,她觉得必须静一静,然后摆脱它。
找了个借口后,秀秀独自一人登上了天台。正是一年当中,东北地区最寒冷的季节,天台上的积雪在她的脚下“吱吱”地轻响,让她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上厚厚的羽绒服。
秀秀在寂静中眺望着远方,夜空中璀璨的焰火流光溢彩,连她的孤独都被映照得斑斓起来,只有那种奇异的感觉不放过她,如同这天台上的寒风,无孔不入。
这强烈的感觉告诉她,昨天遇到的那个陌生人此时又处在了极度的孤独和痛苦之中,他需要陪伴也需要安慰,而他身边的人不能给他,或者说没有给他。
虽然这和秀秀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可她却偏偏不能摆脱那人对自己心绪的这种打扰,这实在是太让人烦躁了。说实话,这种情况,秀秀还是第一次遇到,它让她束手无策,深感无力。
秀秀强迫自己先镇静下来,她不能让这种混乱的情况持续下去,否则她的生活很可能毁于一旦,可我又能怎么办呢?如果她不能忽视那人对她心情的打扰,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开心起来,最起码,不要这么难过,或是说,不要一直这么难过!
这的确是个办法,尽管不知道是不是个好办法,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他是谁呢?他在哪儿?秀秀又要到哪里找他,去宽慰他的心情呢?要知道,秀秀现在连他长得什么样儿都想不起来了!
想到这些,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秀秀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