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爱又如何（2）
第118章爱又如何（2）“没有别的伤，脚腕也没断，就是在船上别得厉害些，应该是能好起来的。”昆脱不理解独龙奇对休屠的感觉，见独龙奇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还在心里为舅舅喝彩——装得可真象！
矢菊只关心休屠的生死，因为她笃信休屠的生命关乎头曼单于的安危，关乎她个人的前程，至于休屠的其他，是瞎了还是瘸了，她是丝毫不在意的，现在见独龙奇尽说些有的没的，就沉不住气了。直直地插言道，“你阿爸要一等黄河结冰后，就再带人打回南岸去，你舅舅不愿意，你说他们谁说的对？！”
独龙奇暗叹一声儿，这矢菊一开口就没好话，什么叫我不愿意，单于下令出兵，是谁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的吗？还谁说的对，要是在单于面前敢于驳斥，用得着私下里商量吗？用得着求她，求昆脱吗？可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矢菊已经开口，话就追不回来了。
昆脱强忍住笑，先安慰地看向独龙奇，“舅舅哪能不遵将领，不过是要好好想想，这个仗该怎么打就是了，舅舅对阿爸的忠心，别人不知道，阿妈还能不知道吗？”
矢菊有些不屑，虽然她不聪明，可她也没蠢到独龙奇想的那个份儿上，只不过她和昆脱的关系，与独龙奇不同，舅舅再亲也亲不过阿爸，独龙奇总要有所顾忌，怕昆脱以上位者的眼光来看着防着。她可是昆脱的阿妈，昆脱并不是头曼唯一的儿子，子凭母贵不说，冒顿的强势也早把她们母子俩弄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在矢菊的心里，昆脱比独龙奇更值得信任和依靠，尤其是昆脱长大后，聪明伶俐得超乎矢菊的预想。就拿这次北迁来说，到了北岸后，头曼面对管理严密的休屠部落一时之间运转不灵，人力财力的调动得都很吃力。
休屠的各个营地包括休屠部落，本是冒顿和休屠一手建立，然后由达克耳全权打理，除了这三个人，没人能操持得了，也没人会管理，月格尔虽然也学了一些，但因为介入得晚，只在挛鞮部落的营地管用，现在到了北岸，是一点儿都帮不上手。
早过了秋季，每年按照份例上缴给单于庭的财物已交割完毕，现在休屠部落再富足，那也是人家自己的，即使身为单于，也不好过分强硬索取。可这么多失了财物的人要吃要喝要住，全都指望着休屠部落呢！
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休屠部落主动进献，关键是主事儿的三个人全都不在，谁做得了主啊？！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昆脱主动站出来揽了这个几乎没人能做好的差事：安排南岸来的各个部落。
刚一听到这个消息时，可把矢菊给吓坏了，深怪昆脱莽撞，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好的任务嘛！
昆脱当时只是淡然一笑，劝慰矢菊说，“我若做好了，自然是大功一件，我若做不好，也没人会怪我，阿爸也会说我是为了给他分忧，才这样的！”
矢菊想想也是，就没再拦着。
独龙奇却若有所思，派人仔细观察昆脱如何行事。
接下来昆脱的表现可圈可点，不仅把所有部落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更让人诧异的是，休屠部落的人对他尊敬有加，昆脱在休屠部落竟是一副当家主事的派头。
过了两天，独龙奇对矢菊说了一句闲闲的话，“休屠部落的人都叫二殿下为昆脱少爷！”
矢菊没听明白，独龙奇倒是想明白了，昆脱自出生起就被休屠带在身边，休屠部落建立之初，当时还没成为二殿下的昆脱，他的身份是休屠的弟弟，自然会被称为“昆脱少爷”。相比忙碌且隔得远的“达克耳少爷”，对休屠部落的人来说，昆脱少爷和他们相处时间更长，更熟悉些。
冒顿开始北征之时，昆脱又一并跟了来，而且留在后方休屠部落的时间，比经常出去征战的冒顿更多，此时看到昆脱熟络地打理一切的样子，不难想见，其实休屠部落的事务，在休屠无暇管理的时候，昆脱是做惯了的。
事实的确如此，昆脱跟在休屠身边，不仅学会了打理营地，管理部落，还学过沃尔汉的布阵和冒顿的机谋，他甚至也学会了独龙奇的算计、阴狠和虚伪，只是这些没人知道罢了。
对于独龙奇私下里对自己的打探，昆脱也是知道的，不过他暂时顾不得太多，他想与其等到阿爸等不及了，强令下手对休屠部落来次“洗劫”，还不如他先为休屠打算好，保住些家底，想来休屠和冒顿两人，现在都顾不上这些了。
独龙奇有了这些发现，再面对昆脱时，就有了保留，当年他就是没把年轻的冒顿放在眼里，才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现在人到中年的他，可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更可怕的是，这兄弟两个还有一个共同点：和休屠巫女的关系非同寻常的亲密！
昆脱用话全了独龙奇的面子后，帐篷里的三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陷入了静默，矢菊看得十分气闷，“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好了，搞不好明天单于还要差人来问回话的！”又转向独龙奇道，“大哥，你不是让我叫昆脱来的吗，现在怎么又不说了？！”语气中有几分不快。
阿妈这种跋扈到不知深浅的个性，吃了那么多的亏也没改变，活该被舅舅攥在手里这么多年，昆脱暗想。
独龙奇倒是没受矢菊什么影响，不紧不慢，“二殿下都这么大了，又是个有谋略的，我这个当舅舅的有了难事，当然要向他讨个主意。”满含笑意地看着昆脱，要多亲切有多亲切。
这话说的真有水平，既不得罪人，还丢出了烫手的山芋，外加完成了一次试探，眼见着阿妈露出了得意之色，被舅舅哄上了天，昆脱也笑意盈盈起来，有这样的舅舅，想不聪明都难！
“谢谢舅舅夸赞。”昆脱把恭维照单全收，顺便再翘翘尾巴，消除下独龙奇的威胁感，“想来阿爸的决定自有道理，舅舅做为右将军又是这次征战的主帅，和秦人亲自交过战，心里也一定早有定论。”明知道阿爸是老糊涂了，又根本就打不过，偏要来这种调调儿，不就是巴不得我冒出来，到阿爸面前做这个不讨好的角色吗？
竟是什么都不肯说！这个孩子到底还是和自己离心离德啊！独龙奇心里相当不悦，是以为自己大势已去了吗？那就得给点儿他厉害尝尝，让他受些教育！
眼见着独龙奇的笑容僵硬起来，昆脱再度开口，“休屠巫女已经醒了，估计今晚或是明天，冒顿也该醒了，上马打仗当然是不行的，差人问句话，我想是不碍的吧！”
说完后，昆脱看向自己细长的手指，仿佛那上面长出了花儿来。
独龙奇的笑容立即又轻快起来，还是和自己一心的啊，而且能这么快想出办法，直接将难堪嫁祸给冒顿，到时候无论冒顿说什么，只要自己表现出难为的样子，单于都会把账算在冒顿头上，这孩子，可比矢菊有用多了！
矢菊听得一头雾水，“你这都是和舅舅商量了些什么啊？”
“我年幼，懂得自然少，”昆脱抬起头来，有些歉意地看着阿妈，“看来舅舅得自己想办法了。”
“妹妹就不要怪二殿下了，”独龙奇的声音很爽朗，“等回头我会亲自去看望大殿下，并肩作战一场，这点情谊还是有的。”
看来舅舅是满意了，昆脱不抬头也能从独龙奇的声音里听出来，又颇为愤恨地想，冒顿不是连小休都不顾了，就为了争权争功吗，好吧，全都给他就是了，可下次，休想让我把小休再交到他手里！
独龙奇和昆脱一起走出矢菊的寝帐时，独龙奇再次问到了休屠，“她醒来后，有提到过我吗？”
昆脱大为惊奇，当做闲聊的话题可以理解，再三地问，就不正常了，舅舅心里想得到底是什么呢？
昆脱避重就轻地回答，“她还不能说话。”
昆脱走后，独龙奇一个人默立良久，萨奇克部落的灭族，真的是他没想到的，古朵力和达克耳的死，也让他很意外，在他心里，该死的是冒顿和沃尔汉。
不能让休屠喜欢，也失去了把握休屠的最后把柄，在这件事儿上，独龙奇的挫败感超出以往任何事，眼见着休屠和他渐行渐远，从不喜到厌恶，最后结了仇，他很无奈也很难过。
独龙奇不喜欢这种感觉，权谋机变多年，他心仪的东西，还是第一次得不到，偏又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独龙奇耳边恍若又回荡起休屠那独一无二的歌声，那么特别，直入心田，永不能忘，硬刺般哽在心头，随着心跳，越跳越让人心碎。
那一夜，很多泽南多部落的人，都听到独龙奇少爷苍凉的歌声，十分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