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商议
在琴音催动下,道修逐渐占上风,且战且退,最后由几名术士张开结界,一举挡下魔修,暂将情势压了下来。薛千韶见状歇手收琴,御剑朝眼巴巴望着他许久的徐卓而去。
徐卓早已退到安全地带,眼见薛千韶朝自己这边过来了,便难抑激动地迎了上去,正要向薛千韶行弟子礼,然而隳星却先一步松手跃下灵剑,挡在他前头,徐卓完全无法忽略他,口中的话便转成了:「师尊……他怎么也在这?」
徐卓刚与无数魔修交战,心有余悸,此刻见到伪装成道修的魔尊,自然摆不出好脸色。
隳星自行抢话答道:「我身上受了伤,不能动用灵力,你师尊自然要护着我的。」
薛千韶并未接话,直接不留面情地将隳星推到一旁,对徐卓道:「经过方才一番恶战,你身上可都安好?」
徐卓道:「多谢师尊关心。我只是灵力损耗稍大了些,休养一下便好。但师尊,小十他……」
才说到一半,徐卓的脸上便堆满了愧疚之情。薛千韶擡手让他不用往下说,接着道:「我已听楚掌门的弟子说过了,此番变故突然,你不必自责。眼下还不安全,你先顾好自己,为师会设法确认小十的安危。」
师徒俩的话刚说完,围观的修者之间便起了一阵骚动──方才薛千韶不计灵力,御剑在高空鼓琴退敌的模样,实在过于惹眼,引来了许多关注,现在他落到了徐卓面前,自有不少人围到附近凑热闹。但此时此刻,这些人却突然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一条路,并将目光投到来者身上。
薛千韶回头一望,发觉穿越人群前来此处的人,正是楚铭远。
两人向彼此拱手见礼,接着由楚铭远先开口道:「多谢薛道友为我等解围,方才地面无故塌陷,魔修的攻势也太过突然,此地又不断吸纳修者灵力,使我等难以施展拳脚,一时战况胶着。若非薛道友不计灵力鼎力相助,实在难以破局,楚某替此地所有道修向你致谢。」
薛千韶忙推辞道:「在魔域共逢如此变故,自然要互相协助,楚掌门太客气了。」
两人客套之际,隳星插话道:「危机未解,眼下也只争取到了喘口气的时间,不知楚掌门可有下一步打算了?」
楚铭远浅笑着答道:「我正要请薛道友共同商议此事,苏道友不妨同往?我派去探查环境的弟子们,此刻也差不多都返回了,若苏道友也能一同探讨离开的方法,便是再好不过了。」
薛千韶承应下来,拱手道:「自当如此。」
他顺道朝楚铭远身后瞟了一眼,果然在后头列队的亲传弟子中,见到了刚赶回来的刘慕昭,对方还正在朝他眨眼打招呼,相较于上一次分别前,刘慕昭的眼中似乎多了几分崇拜。
长辈说话,徐卓自知没有插嘴的余地,但他却一反常态地开口道:「师尊……弟子认为,苏前辈还是该避嫌才是。」
薛千韶没想到徐卓会开口,但其实他心中也有一样的疑虑,便静静望了隳星一眼。
眼下九霄门落难,即便隳星魔尊声称咒印恶化,无法动用力量,但那也只是他一面之辞……若他的仇人也在此地,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下手之机了。
隳星笑着瞟了徐卓一眼,拱手道:「我听掌门的。」
薛千韶略感棘手,楚铭远却道:「几次见苏道友,我都觉得苏道友见识不凡,即便还未正式成为太鲲山长老,想来也无碍苏道友的眼界,还是与我等一同商议罢,还请莫要推辞。」
楚铭远都如此说了,自然也就拍板定案了。几人便移步至视野较开阔的一处,屏退闲杂人等,在临时铺好的席子上落座。
环境依旧昏暗,除了地底深处的诡异红光外,只有几盏不耗灵气的烛火错落在席间。以三大仙门一贯的排场来衡量,这回议事的环境可说是惨澹至极。不过也因环境简陋,倒不用太计较席位尊卑问题,楚铭远便将薛千韶领到右下首的空位,隳星也跟着坦然地坐下,倒引得在场其他门派的长老等人侧目。
薛千韶扫视了一眼,在场有席位可坐的约十来人,皆是三大仙门的元婴长老,显然楚铭远已在短时间内,将各门派能拿主意的人聚集起来了。
在场之人彼此间还算脸熟,且情况危急,便也省略了介绍与寒暄。楚铭远率先道:「据弟子回报,此地距地表五百丈,往上并无出口,往下尚有百丈深,只是在我等目前所处的平面以下,尚有无数魔修虎视眈眈,暂时还无法探明情况。且如诸位所知,此地不断掠夺修者灵力,不宜久留,当务之急应是寻找离开的方法,诸位可有腹案了?」
一名九霄门长老顺着楚铭远的意思,试探道:「方才老夫已试过了,即便耗费诸多灵力,这儿也无法开启移送阵法,显然是被设下了限制。既然向上没有出口,是否只能往下探?」
一名脸上有疤、面相粗犷的卧龙门白须老者,突然将带鞘长刀地面一拄,中气十足地道:「卧龙门尚有无数弟子失联,想来并不在此层,我等同意下探。」
先前那名九霄门长老又道:「九霄门也还有人失散,或许便会在更深处,光凭这点,在下也同意下探。」
此时,一名长相斯文的丹门长老却蹙眉道:「可下层情况尚且不明,且此地明显有异,光是待在这,就已有低阶弟子无故走火入魔,像是被什么给迷了心智;且看那些魔修,各个疯迷,可见下方绝对有邪物存在,若真要下探,可能会折损无数门人,风险实在太大,在下作为丹门长老无法同意此事。」
丹门乃是以炼丹术闻名的,门下之人单论对战实力,多半不如以刀修、剑修为主的门派,是以行事较为保守迂回,便提出了反对意见。
那卧龙门白须老者当即怒道:「眼下景况,显然是魔修有心暗算我等,幕后主使敢挑衅三大仙门,必是未将我等道修放在眼里,诸位若连查明此事的决心也没有,将来又要如何共同面对魔皇降世的局面!依我看,还是得要往下察明,方能觅得破解之机!」
在座修士各执一词,无非维持现状等待转机,或者积极下探两派,你一言我一语,逐渐争执起来。
楚铭远只是静静听着,面上喜怒难辨,半晌,他将目光转向薛千韶,道:「薛掌门觉得如何?」
薛千韶总不能将隳星告诉他的都拿来说,只得道:「此地吞噬灵力的特点实在蹊跷,若幕后之人只是想置我等于死地,大可用更极端的手段,何必如此温吞?在场有没有哪位道友精通阵法或机关,或许能看出此地蹊跷之处?」
席间有名九霄门长老平时并无实权,只一味闭门钻研阵法,方才一直不敢插话,此刻忙喜道:「掌门,在下着眼点与薛掌门相同,此灵力走势都是向下,或许我等身上失去的灵力,正是让此地运作的力量根基,在下斗胆猜测,底层处或许有大阵存在。」
楚铭远道:「安长老的意思是,若能破坏所谓的大阵,就能够出去了?」
这位安长老难得被掌门亲自垂询,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结结巴巴道:「这……就还要看此阵具体作用为何了。」
那名丹门长老仍不赞同地道:「可若只是要灵力,何不以灵石灵物代之?可见魔修还是有意针对道修。况且最下层很可能有邪物存在,或许这只是引诱道修自投罗网的一个陷阱呢?」
隳星似乎听得不耐烦,掩嘴打了个呵欠。薛千韶睨了他一眼,还未发话,却有两名九霄门弟子闯入席间双双下跪,其中一人道:「见过师尊、各位前辈。弟子原不该打扰诸位议事,但实在有要紧事须要禀告。」
众人多少为此感到诧异,楚铭远却平淡地让他的徒弟继续说。徒弟拉起一旁衣着狼狈的弟子,道:「这位师弟方才走火入魔,险些杀伤同门,理应受罚,但他宣称自己得到了一些关于此地的消息,希望能将功折罪,弟子见他言之凿凿,恐真有其事,便将他带来了。」最后他压低了声,对着伏在地上的那位弟子道:「你还不说?!」
那名弟子擡起头后,薛千韶意外地认出了他来,他正是方才吃了薛千韶一枚清心丹的九霄门弟子。
他此刻神色清明,只是脸上有尘土印和两道泪痕,看着还是有些狼狈。在深吸了口气之后,那弟子道:「启禀掌门,弟子方才被心魔操控时,曾感觉地底深处有邪物相召,那东西威势极盛,有道声音告诉我,那是……是传说中的破霄魔皇之血!弟子当时神识游离体外,也撞见了地底深处的景象,那里有无数魔修正在血湖之中厮杀,企图独占魔皇血的力量。而其中修为低下的魔修不耐魔皇余威,早已失了心智,只一味互相残杀,甚至畏惧被魔皇血反噬,便向上逃窜,却仍陷入疯狂,这才有了方才大批魔修来攻的情景!」
席间诸人神色各异。此人是九霄门修为不高的弟子,也并非掌门嫡系,如何能得知魔皇之事?如此一想,便觉他说的话或有几分可信。
然而也正因此事涉及魔皇,兹事体大,令人不敢轻信,众人便噤若寒蝉。
唯楚铭远开口道:「你说瞧见了血湖,除此之外,可有见到魔皇之心?」
那弟子苦思片刻后道:「这……弟子确实只见到了一漥血湖,其余的便不知情了……」
楚铭远又问:「若有魔修夺得魔皇血,又将如何?」
那弟子紧抿双唇,半晌道:「弟子不知!但那道声音告诉我,唯有其中一名魔修脱颖而出、杀尽道修,才能断绝此地灵力根源,从而脱出此地。所以若要离开,只能待道修死绝……」那弟子说着,嗓音逐渐带上颤抖,似乎也是被这番话吓坏了,却又不得不照实说。
卧龙门的白须老者登时吹胡子瞪眼,拍刀怒喝道:「大胆魔族宵小!竟敢如此算计我等!」
在座诸人闻言,脸色多半都变得更加难看,薛千韶则是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朝隳星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