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血光 - 何处觅残春 - 泠夏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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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血光

几乎在同一瞬间,岩壁坍塌的巨响再次传来,看守坑洞口的弟子立时敲响警锣,宣告了魔修再次进攻的事实。不少人立刻站起准备应敌,楚铭远也起身道:「事已至此,无论为了失散的门人也好,为了探明真相也罢,各门各派都需齐心往下层推进,诸位可有异议?」

事到如今,也无人敢再提异议了。各门派长老便根据楚铭远调度,组织起门人准备攻克下层。九霄门作为领头羊自然得打头阵,待九霄门第一批弟子火速整顿完毕时,楚铭远却对薛千韶道:「我有一事需要请薛道友协助。」

隳星也在一旁听见了这句话,便冷眼望向楚铭远,挑了挑眉。

薛千韶无视于他,拱手道:「楚掌门请说,只要是力所能及,薛某必不会推辞。」

一刻钟后,薛千韶沿着坑洞边缘,下探到了安全地带边界,择了一处石桥盘腿坐下,将栖凤琴置于膝上,屏气凝神。

距底层的血池越近,修士的心神也越是容易被扰动,所以直到战况稍稳前,需要他奏曲助道修们定心。

这事说来有些尴尬。九霄门其实有一峰专收乐修,但此番前来魔域并没有乐修随队,导致楚铭远暂时无人可用。不过楚铭远手上掌握各峰的秘笈玉简,区区清心用的琴谱自然拿得出来,最后只得将琴谱相赠,托薛千韶一个元剑修协助此事。

「若是我,就绝不会答应这种请托。」隳星不甚认同地道,他接着仔细扫视周遭,又瞥了一眼在石桥下翻涌的血光,才在薛千韶背后盘腿坐下。

薛千韶只答道:「既然共同陷入这般境地,自然得互相扶持,这是修真界一贯的共识。」

「其他人未必如此想。」隳星夸张地叹了口气,又道:「早知就不该提醒你耳坠的功效。罢了,你死了我也活不成,只得夫唱夫随跟着你了,你可得悠着点。」他一边说,一边亲暱地伸手点了点那耳坠。

守在附近石桥上的徐卓见状,随即怒不可遏地瞪了过来,却也无济于事。

除了徐卓之外,楚铭远还派了三名实力不错的弟子,以确保薛千韶奏曲时的安全。就如此的人员配置来说,隳星这个「身上带伤的太鲲山准长老」本是不必跟来的,但他仍借故追了下来。

薛千韶也没有心思再与他拌嘴了,方才他已将曲谱背下,在心中演练了几回,但这还是第一次实际上手弹奏,自然有几分踌躇。

幸好,实际操作起来比预料中顺遂,开始鼓琴后,薛千韶便感觉胸口莫名的压迫感骤减,思绪也比原先更清晰。

清泉般的琴音自他指下流泄,岩窟中四通八达,带着灵力的琴声能够传得很远,即便细小如丝缕,仍能柔韧不断绝,比一记剑招或者术法杀招的效力要持久得多,灵力耗费也少,在这样的环境用以辅助其他修者,再适合不过。

片刻后,隳星听着琴音阖上双眼,也不知是修炼或者闭目养神去了。

薛千韶重复着同样的调子,思绪逐渐净空,进入空灵境界。原本充斥耳畔的杀声尽退,他仿佛置身空茫大雾中,凭五感摸索着方向。就好像他每一次琢磨剑招,静待明悟的时刻。

摸索琴修之道,对他而言如同本能般轻松。相较之下,他似乎永远无法悟得任何剑招的精髓。

大师兄曾和他说过,他之所以学剑未能大成,是因为他的「杀意」没有了,出招时永远会煞住剑,像是不愿伤人似的,是以迟迟无法勘透最后一层薄纱。

究竟是为何?他修了两百年的剑,却从未想到答案,只能当作自己天性不适合。

大雾中浮现了人影,他因而停下脚步。

擡头,只见无数身穿紫色门服的九霄门弟子,御剑围攻而来。

低头,他踏在一块断崖之上,崖下是无尽深渊,散发着薰人的腐败恶臭及浓重的血腥味,无数魔物的影子于暗影中蠢蠢欲动。

在他与断崖之间,苏长宁狼狈地跪在地上。

他的心口被一柄银色匕首刺穿,血色在衣袍上晕染开。滴答,滴答,沿着袍角,一点一点渗入土里。

苏长宁望着他,像是刚从噩梦中醒过来,随即坠入另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中,向来淡然的黑眸中带着一点惶然、一点不敢置信。

他蠕了蠕唇,无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直到此刻,薛千韶才发觉自己颤抖不已的手上,浇满了尚且温热的鲜血。

为什么?他木然地在心中重复,无法作答。

那日有琴声奏鸣,人影如织。

湖畔柳枝摆动,带动白絮纷飞,吹至曲桥上的美艳女子发际,在那里眷恋似地短暂停留,又随风而去不知所踪。

雪雁没料到会在此遇到槐香,因而脚步一顿,有了片刻迟疑。

槐香立在湖面曲桥上,斜倚栏杆,正将头上的簪子、腕上的镯子等退下几件,分送给围绕在她身周的小戏子们。

这几日是林家老夫人的寿宴,要大办三日,林家除了请槐香来奏琴,自然还请了戏班子等,此刻围着槐香甜甜道谢的,便是那戏班的小戏子们。

槐香只是淡淡笑着,眼中却带着几分柔和,并不介意自己的头面因此减少了些,想来对于这些东西是哪位公子赠她的,更是未曾在意过。

雪雁停滞了片刻,直到前头领路的小厮唤了他一声,他才继续向前。可就在他以为槐香不会留意到自己时,她却道了声:「去哪?」

雪雁想了想,便也走上曲桥,答道:「天气闷热,我有些中暑了,林三爷好心让人带我去歇一会。」

林三爷便是要求娶槐香的那位公子,也和苏长宁通过声气,所以他便安心地扯了谎。

槐香却淡淡地道了句:「是吗。」

雪雁不由有些心虚,扯开话题笑道:「师傅什么也没赠过我,我都不知师傅原来这样大方。」

槐香回过头,遥遥望向那群已经跑远的小戏子,道:「入了这一行,一生必定颠沛流离,有几人会真心待他们?聊胜于无的一点心意罢了,反正我也不缺这些。」说罢,她往怀中取出一物递给雪雁,道:「你既这样说,这个便赠你了罢,多保重。」

雪雁不可置信地瞠大了眼,槐香却睨着他道:「接不接?不拿我可自己留着了。」

他这才接过槐香手中的物品。那是枚样式素净、甚至可用「做工粗糙」来形容的木簪,唯一可取之处,便是它飘散着的浅淡木香。簪上有一层润亮的包浆,应该时常被拿在手里把玩,可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花魁会带在身上的款式,却因此显得弥足珍贵。

他心中惊疑,想着槐香姊应当不晓得苏长宁的安排,又为何会有此举呢?难道她看出了什么?

槐香却只是不大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去歇着罢,不是中暑了?自己多留意身子。」

他便没有再问,只是对槐香行礼后退下,随着那小厮到一处僻静的厢房中闭关。

谁知,那一次相见,便是他与槐香的最后一面了。

他并不曾正经修炼什么功法,只是按家传的无名残卷引气入体,筑基过程全得靠自己摸索。无论如何,他终归是做到了,在筑基成功的瞬间,身契法咒同步碎裂,再也无法制辖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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