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绍兴二十七年的真相
第261章绍兴二十七年的真相朱衣的笑容非常明媚勾人，而看在杜昭白眼里，只觉得浑身发寒，如坠冰窖。
绍兴二十七年，是杜昭白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一年。
他当然记得发生过什么。
只是……
杜昭白猛一瞠目，被朱衣拂开的手陡然紧握成拳，本就寡淡的唇色愈发苍白。
看到他的反应，朱衣只垂眸发出一声轻笑，右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头的青瓷杯盏，唇畔笑意愈发深邃，而眼底被遮挡的寒凉之意却越来越浓，瞬间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将她胸腔里的那颗心紧紧网在其中。
“绍兴二十七年七月六日，在你的恳求下，我答应替谢莲花续命。”
朱衣语调缓慢，强行忍着百会穴因为痛苦的回忆而突突暴起引发的剧痛。她抬眸盯着杜昭白略带了几分难言情绪的表情，清楚他想的是什么，很善解人意地回答了他徘徊在心头的疑问。
“当然，我没有恢复记忆。”
这是失忆后的朱衣头一次承认，自己是藐姑射山上的朱衣夫人。
杜昭白以为自己会感到欣慰或者轻松，可心口始终挂着一只沉甸甸的千足鼎，压得他越来越不安。
替谢虞续命，跟百会穴里的桂枝有什么关系？
杜昭白记得这件事。
彼时，谢虞病重，求上门来，他没法不应承下来。
谢虞为人大方，进度有节，因杜家退亲改聘了朱衣之事而承受了各方面的压力，谢家和杜家更是多年世交，这么多年来，她只有一事相求，无论于公于私，杜昭白都不忍心拒绝她，当下张榜，广求名医。
名医请了一波又一波，谢虞的病情始终不见起色。
后来，有人随口提了一句：“朱夫人不是回魂馆的东家吗？她能治杜老太爷的顽疾，想必也能治谢仙子的病吧。”
就因着这么一句话，也为着终于有了借口亲近赌气搬到别院的妻子，杜昭白踏入了别院，随口提了一句，被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在两人吵归吵，总算在床尾打和了。
“谢虞这病吧，我略有耳闻，是有些难治。”朱衣说道。“想要治好，付出的代价会比较大，最好还是考虑下值不值得。”
杜昭白知道自家妻子有些鬼神莫测的本事，可以活人性命，杜老太爷几次陷入生死关头都是仰仗她才撑过来的。
“夫人尽管治，但有所需，只管问干姜取来就是。”
“这么急着答应干嘛？杜昭白，你先听听代价是什么，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杜昭白拥着美人在怀，固执地道：“夫人，虞妹妹于我杜家有恩，我曾许诺将她视为亲妹妹，不管用什么做代价，我必须救她。”
这话说得情深意重，他自认谁也挑不出个理儿，没想到妻子反应特别大，拔高了嗓门尖锐地问道：“好大的口气，不管用什么做代价都必须救她？！如果要你的性命呢？”
杜昭白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虞妹妹对我有恩，若舍了我这条命能够救她，我自然是情愿的。”
那时候，朱衣跟他大吵了一架，指责他随随便便就可以为别人抛头颅洒热血，这说明根本没把妻儿放在心上。
两人吵得很凶，一个冷着脸不声不响，一个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没完没了。到了最后，朱衣吵累了，终于答应了替他救谢虞，条件是谢虞必须离开藐姑射山，不许再见杜昭白。
这个条件太过荒谬可笑，不止谢虞觉得受到了羞辱，就连杜昭白也是面色铁青。但在生死面前，他们只能抛却心头那点不悦，匆匆达成了一致。
朱衣治病有个规矩，她需要足够的隐蔽和安静，不准任何人打扰。
在进厢房之前，她突然抱住他亲了一口，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杜昭白，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拿你的性命冒险呢？”
旁边的下人早已习惯了主母的大胆作风，立即低下了头，眼睛盯着鞋尖，耳朵却支得老长。
杜昭白不太习惯当着众人的面亲热，脸颊一红，窘迫地将她推开了去，她只明媚一笑，便返身进了谢虞居住的厢房。
她们在厢房里待了一夜，杜昭白也在门外等了一夜。里边起初还传来了谢虞凄厉的尖叫声，后来就没了声响，安静得让人心生恐惧。
但是，这恐惧没能持续太长时间，就被突然攻上藐姑射山的白旗军给打破了。
后来的事情，完全是一场噩梦。
杜昭白几乎不敢再回忆下去，只拿一双复杂难言的黑曜石眼珠子，牢牢盯着眼前的人儿不放。
“你暗卫那么多，应当知道我有服用过忘忧方吧。”
朱衣讽刺了一句，在他张嘴辩驳之前，又一次抢过了话头。
“忘忧方的解药不好炼制。呐，不过嘛，世上无难事，真有心的话也不是炼不出来。”
她脸上在笑，眼睛弯弯的，语气也很平和，不知为何，杜昭白却觉得心口空缺的地方似乎受到了强水的腐蚀，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滴地流失。
“世子爷曾经给过我解药。不过……我拒绝了。”她言笑晏晏，心平气温地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杜昭白忽然生出了一种拔脚走人的冲动。
眼前的红裙美人儿神情越是平静，他就越是心惊肉跳，惶惶不安。
他有预感，如果他继续听下去，他可能一辈子都会被心头的千足鼎压住，无法舒畅地呼吸。
朱衣根本不愿意放过他，继续说道：“绍兴二十七年七月七日，白旗军压境，几千名仆婢和数百名高门子女被围困在藐姑射山上。正值生死攸关之际，谢莲花写檄文怒斥白旗军，争取了三日的宽限。”
“七月十日，你派人送我下山，我在途中失踪。”
“七月十一日凌晨，白旗军突然退兵。”
“七月十一日夜，我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至此，我已经失踪了整整一天一夜，而你，杜昭白，身为我的夫君，并没有派人来找我。你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那时候，你在忙着指使暗卫击杀白旗军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