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守城
赵卫国背着旅长拼了命地奔跑,而我则在后面跟着,他一边奔跑一边大喊:“医护兵!医护兵!”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伤员是我呢。
来到阵地后方,他将旅长轻轻放下,并擦拭他身上的血液,然后抽出皮带用来止血。
我手忙脚乱地帮助旅长止血,直到医护兵抬来担架再把旅长抬走。
忙活完这一切,我和赵卫国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看着我们出发时的道路,出行的人也已经渐渐地回来了。
本次歼灭非常成功,200名日军没有一个活口,但我们也损失了近六百多名战士。
稍作休整后,我又重新回到前线,但坏消息是,又有几名该死的日寇进了城,并且躲进了射击的死角里。
我忧心忡忡地看着那处死角,就在这时,教导总队的人冲了过来,并提议用汽油桶给他们来个火烧赤壁。
我们迅速找来了三四个汽油桶,然后根据号令同时丢下汽油桶,正当汽油桶快要落地的时候,又有两名士兵丢下两根火把,瞬时火光冲天,漆黑的夜晚瞬间被照亮成白日,底下的日寇也痛的嚎叫了起来。
看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我不禁感叹道:“不错啊!你们教导总队还挺有两把刷子的嘛!”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提出这个建议的是从法国“枫丹白露炮兵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教导总队1旅2团团长谢承瑞团长。
但即便再猛烈的大火,也总有一些漏网之鱼,为了解决后患,156师派出了敢死队,顺着绳索滑下了城墙,去歼灭在门洞里烧的半死的日军,听到了几声枪响后,我们才确定门洞里的日军被彻底歼灭,但敢死队却没有返回,而是又冲向了旁边的“通光营房”把营房内的日军也顺势歼灭,但他们,却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到了第二天,原本布置在光华门外的日军重炮并没有朝城内发起炮击,但该死的日军却仍旧在冲锋,我与城内的士兵疯狂收割敌人的生命,但敌人也在疯狂收割我们的生命。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即便是占据高地优势的我们却仍旧得付出比日军高出三四倍的伤亡才能击毙一名日军,他们的枪法准到离谱,不敢相信如果是他们占据高地,我们估计整个师都无法攻下由一个联队防守的城门。
日军兵临城下,眼看就要攻城,而我旁边的赵卫国猛的搬起机枪架在城墙上,对着日军疯狂点射,三两颗子弹就能带走一名敌人,半个弹匣就能歼灭就能让五名日军跟着唐僧他们西天取经,但我估计,孙悟空会把这些上了西天的日军当做小妖一并打死。
双方打的十分激烈,赵卫国一边打一边大喊:“弹匣!快把弹匣给我!”而在远处操作七五山炮的老炮正装填他的第一发炮弹,一声巨响过后,一坨日军前面的坦克立刻被炸成了一堆带着血肉的破铜烂铁,甚至连同里面的37毫米炮弹也炸的殉爆了。
我躲在掩体后面,大喊着赞叹他:“打的好啊!再来几炮啊!”
听到我的赞叹后,他也笑着准备回应我,但转眼,笑容便立刻转换为哭丧,我意识到情况不对,转头看向他看的地方,只见一名满脸是血年龄不大的同袍痛苦地倒在地上。
我急匆匆跑过去,擦拭他脸上的血,这时我才看清楚他的面孔:小四川,他的左眼已经被子弹击穿,只剩下一副躯体在地上抽搐,我疯狂地用手拍打着他的脸,但他却毫无反应,直到不再抽搐……
这时,徐檀坡也跑了过来,看他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走了,并撂下一句话:“扔下城!不然尸体会发臭的!”
在他眼里,小四川已经是要被扔下城的尸体,这名从淞沪战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士兵最终死在了南京城内,他到死也没有回到四川……
“叶海胜!你在干什么!日军要冲过来了!”我身后传来王志强的声音。
“你大爷的我是你连长!”我维护着我的官威。
但他转头后就没再理我。
我转身,回到我的“工作”岗位,随后我的余光便看到了一具尸体从城墙上掉落的情景,这名穿着草鞋,拿着后托已经开裂的汉阳造的士兵,最终死在了他乡。
但这次,我没有哭,我已经流干了我的眼泪,或许并没有流干,仅仅是因为我与他的关系并不那么深厚,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家里有几口人、住在哪,从此我知道了一个道理:不要认识新兵。
新兵命贱,没有老兵命金贵,他们甚至连排头兵都不知道就冲了上去当排头兵,往往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他们是炮灰中的炮灰,我们老兵只需要在后面摸鱼割韭菜就行了,所以不要认识新兵,更不要和他们成为朋友!
来不及缅怀战友,我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射击远处的日军,一枪过后,当我再探出头,三四发子弹都迎面而来,我意识到这个位置不安全了,于是进行转移,可那帮孙子就跟能预知未来一样,不管我爬到哪,他们都能精准地朝我射击。
我干脆不反击了,而是坐在掩体后面大骂:“老子日你仙人了你他妈追着我打!一帮孙子!知不知道尊老爱幼啊!就这么对待你爷爷!?”
而我旁边的赵卫国传来了不屑的话语:“连长,你再怎么骂他们照样打你,如果你一直躲在这里骂人家的话,兴许几发炮弹就飞来了呢。”
说完,他开始朝日军射击,打了机枪后他就转移了位置,以免听到我的臭骂。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们身后正有一名炮兵蓄势待发呢,我对着老炮大喊:“朝我身后这帮龟孙子开炮啊!他们追着我打啊!”
然而他却笑着看着我,但他仍旧朝我指示的方向开了一炮,后来他笑着问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不管你爬到哪他们都知道你在哪里吗?”
我问他:“为啥?”
他回答我:“下次转移位置时记得把枪上面的刺刀卸下来,你那根刺刀太长了,跟个天线似的在城墙上那么动着。”
他说完,我才反应过来我上次肉搏时的刺刀还没卸下来,而上面显眼的血红色正是暴露我位置的罪魁祸首,我卸下刺刀,放在右腰上,然后略显尴尬地朝老炮苦笑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