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他的少年(2)
第179章他的少年(2)那年夏季,眼看着快到鬼节,边民们早早开始准备祭祀,那晚第戎偷袭晋北关,卢恒、卢棋匆匆忙忙去御敌,吴氏以为只是跟平常一样一两天就好了,就只是在梨花院安安心心等着他们回来。
没想到那次第戎竟然破釜沉舟,所有兵力集总攻打晋北关,卢恒和卢棋发现事态不对已经晚了,卢恒只能拼死抵抗,卢棋则是绕道敌后,不知怎么最后打了三天三夜还在僵持。
等卢棋解决完后方的第戎大军赶回来已将晚了,卢恒战死,卢恒所带的几万晋北军也所剩无几,好在卢棋和其他将领重整旗鼓,第戎全军覆没。
鬼节一战打了半年,至今还是第戎人乃至整个北疆地区的心里阴影,卢棋那一战没有受降一个俘虏,一意孤行坑杀第戎十万大军,第戎的鲜血染红了散渡河,整个晋北关犹如人间炼狱,尸骨成山。
从此,卢棋这两个字成了第戎人心里挥之不去的恐怖梦魇,也成了人们口中的活阎王。
聿儿仿佛看见当时的情景一样,深深被震撼住了,他那时候也就才十七岁吧,本是青玉少年,却担起血淋淋的江山。
只是卢恒死了,卢棋没敢去看卢恒的尸首,反而躲在歪脖子树那里呆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直到后面被人抬着送回来吴氏才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有多自责。
卢棋被抬回来后不到半夜一个人拿着长枪,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取下第戎王首级才敢去看卢恒的尸首。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卢棋浑身是血带着第戎王首级回来放在祭桌上,他就像受了伤的孩子不敢告诉父母一样,无情无绪硬挺着,所有人走后,他才终于绷不住,一边抓着卢恒的手一边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赶回来,为什么没有智谋没有担当之类的话。
吴氏在帘子后面听的心都碎了。
自此以后卢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了孩童的气息,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自此以后变成了冷冰冰的人。
吴氏擦了擦眼泪,“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肚子里已经怀上他的骨肉,听到他死讯,一激动孩子也没有了,我也死过一回,二郎说没了叔父没了弟弟,但还有他,还有红袖,我才活下来。”
吴氏带着卢恒的尸首回到东京,卢棋封上将军,手握重兵,那一战打了半年,直到鬼节一战结束才回京。
只是卢恒没有孩子,官家体恤,给吴氏和卢老太太封了诰命,加恩卢永怀化将军,担了虚名,只是卢恒死后,卢老太太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聿儿从未想过要去理解他,更没有想过要去了解他的过去,她现在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谋求算计,他的过去是用血堆起来的。
她好像又了解他多一点点,心神恍惚,不知道说什么,见吴氏看着她,胡乱应了句说道,“原来公爹没有上过战场呀。”
吴氏微微一笑,看得出来有些轻蔑的意思,道,“驻守过一年,说实话……”似乎吴氏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聿儿才明白,为什么北疆之乱非得他去才行,再者就是当初和离书那件事背后,猜测有人要针对卢永,现在看来针对的可能是卢棋才对。
想着想想如果是针对卢棋的话,那他现在此不是很危险,是有人要搞他?难道是官家忌惮想要除掉他?
……不对,他一没权二没势的,他就只是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忌惮的,他总不能单枪匹马取了官家项上人头吧,再说他可是南梁护盾,朝廷不可能动他。
她想起他在客栈说的话,隐隐约约好像察觉到什么,又不知道是什么。
聿儿想的有些走神,听不清她们两人在说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她们在叫自己‘聿儿?聿儿?……于是一瞬间晃过神来。
吴氏问道,“你怎么了?”
聿儿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想到一些事情,没什么大事。”
张净有感叹着掰着手指数着年份,道,“这个家主要是是二叔父打下来的,想起当初才嫁到这里第一年,我记得还是那时候是二叔父尸首先回来的,二叔那时候还晚了几个月回来,那时候看到二叔魁梧挺拔,还真是感叹怎么就嫁给了大郎,后来二叔又去了北疆,后一年公爹也去了,公爹一年后回来,二叔再过一年才回来。”
张净有半开玩笑着说着像极了害羞的小媳妇一样,又道,“大郎那几年还是好的,如今只知道整日里吟诗作乐,肚子里还没有半点墨水,还学别人天天往诗馆雅集钻,相比之下真是…”
聿儿微笑着不知道要怎么说,卢枡是个无欲无求的,但绝不是庸庸碌碌附庸风雅之辈,“大嫂嫂这些年操持家里,我们都看到这里里外外的用心良苦,不然哪里有如此安宁有序。”
张净有叹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欣慰笑了,说道,“这些年我是知道了,这公公婆婆关爱、婶婶仁慈、叔侄妯娌和谐,比谁家都好,若是当初就算是什么公门侯府来求我也是不愿意去的。”
聿儿没太听清张净有说什么,她现在才看清他为何会妥协娶她。
她想了想,虽说卢棋现在无权无势的,但当时卢恒一死,他不到二十岁官拜上将军,手握晋北军这虎狼之师和西宁六十万大军,一意孤行坑杀第戎十万大军。
南梁重文轻武,武将权重向来被皇帝忌惮,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已经不能解释了。
所以朝廷才会调他回来做个不咸不淡的防城卫指挥使,如此说来他娶她不过是他重回战场的棋局里意外闯进来的棋子,她很庆幸她没有走,没有害他拖他后腿。
不过她觉得只看到他这盘棋的一角,“好大一盘棋。”
吴氏眼神闪过一丝深沉,果然聿儿很透彻。
聿儿突然一惊,双手护着自己细小的脖子,腿都软了,也亏得当初她跟他相搏的时候他没有一剑了结了自己,“那我当初把他气个半死……我的小命……”
张净有与吴氏相视一笑。
吴氏说道,“也就你敢。”
张净有掩嘴笑道,“你现在才知道?我本来以为二叔这种人是不会怕媳妇的,没想到聿儿把他制的服服帖帖的。”
聿儿尴尬笑着,要是她早知道这些,她也不敢跟他硬着来,不过转念一想,他还是他,是她官人,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说笑着,陈妈妈撩开门口厚重的帘子,一阵冷风吹过,搅动屋内燥热的空气。
“宫里使者来了,官家身边的王内官。”陈妈妈屈膝。
吴氏坐直身子,笑盈盈问道,“今日除夕,怎么会有天使出来?”
“没让摆香案,想来只是过来传个消息罢了,不过”陈妈妈欲言又止,让出一条道,“大娘子让人来传话,使者说娘子们都到了才说话。”
三人相视一眼,去了前厅。
聿儿心里突然有点不安,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卢恒着两个字,她有一种很不好的直觉。
卢棋祖父正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战死,那时候幸好留下两个儿子.她被她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心跳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