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柔
似水柔
禾念已经对商圻的阴阳怪气习以为常,同时也明白了他叫她来并不是为了了解设备和工艺的情况。
放着好好的午觉不睡,竟然跑来听他的讽刺言语,她不禁有些头痛。
“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禾念早就站的腿酸,转身就向外走。
商圻看着她的身影,牙关猛然咬紧。分手后禾念躲着他,重逢后又在躲着他。她不愿意将一丝一毫的时间分给他,他却在想方设法地和她见面。七年前是这样被她羞辱,七年后仍然是在被她羞辱——
她的态度和明说“我不想再见到你”有什么区别?
商圻忍住再去拿糖盒的动作,起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抽出了一份文件。禾念刚要打开门,就听身后有什么东西扔了过来。她回头看,只见脚下似乎是一份简历,正落在她脚边的地毯上。
商圻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双腿交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禾念,你应该会对这份简历很感兴趣,”他微微歪头,将豆奶抱到怀里,“赵如许的简历。”
听到这个名字,她一愣,随后弯腰捡起了这份简历。
和赵如许已经有小半年没有联系了,禾念知道他应该很忙,所以和他的交流仅限于逢年过节时候的问候。商圻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动作和神情,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她翻开简历的第一页。
赵如许的履历极其丰富,在斯坦福大学博士毕业后留在了美国,研究方向是细胞生物学。她只看了一页,无声地擡起头来。看来赵如许是回国后给商圻的公司发送了简历,不管怎么样,他这种把应聘者的简历摔到地上的行为都算不上一个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你想说什么?”禾念把他的简历合起,“有话直说。”
商圻看着她把那份简历拿在身边,冷笑了一下,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他摸着怀里这个他和禾念共同的“孩子”,擡头与她对视:“赵如许在美国前途无限,在这个时候突然回国,你觉得可能是为了谁?”
禾念唇角一动,知道他意有所指。
赵如许是禾念的邻居,两家没搬家的时候就是邻居,搬家以后又搬在了同一栋楼。他大她两岁,初中的时候她经常犯懒不爱学习,考试前偶尔就去找赵如许辅导辅导某些重要知识点。
两个人一直到大学关系都不错,但也保持在合理的朋友范围,也经常几个月不联系。只是商圻自始至终就不喜欢他,并且对他们之间的关系颇有微词。
“不可能是为了我。不过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为了我,这也和你无关,”禾念擡头道,“商圻,你是不是永远都学不会尊重一个并没有得罪你的人?”
院子里有虫鸣,和潺潺流水声配成一首别样的乐曲。
商圻摸着豆奶的手停住,比这伤人一万倍的话他早在七年前就听她说过了。他不怒反笑,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为什么要尊重一个当时在打我女朋友主意的人?”
他觉得禾念在这方面简直太天真。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私心会像杂草一样疯长。
而禾念却觉得,这个在她身边随时出现的男人,对她没有一点企图。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简直没话可讲。定了定神,她向前走了几步,声音仍如冷水般平静:“商圻,我和你分手的事情和赵如许无关,和你分手后我确实和他联系的比较密切,那也只是因为我有留学的事情想咨询他。我也没必要和你解释这些,要是你真的想知道我们分手的原因,我能做的只有和你道歉。”
七年不见,她的绝情程度和当年一样不相上下。
商圻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心中如同被撕开了一个窟窿。禾念可以这么轻易地放弃一段感情,又可以在这些年里游刃有余地生活和继续下一段恋情。只有他在被抛弃的痛苦里苦苦挣扎,只有工作才能稍稍麻痹那种不甘和痛苦。
凭什么?
他设计的重逢的第一面,想问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凭什么?只是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差点脱口而出的却是一些问她这些年是否过得好的话。于是准备了许久的、足以反击和嘲讽她的言语最终变成了一句不伦不类的“恭喜你交了新的男朋友”。
他开始觉得自己可怜。
禾念也沉默地看着他。
“如果你非要知道分手的理由,我只能告诉你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理由,也没有其他人的干扰。我只是觉得谈累了,也或许是新鲜感过了,”禾念疲倦地眨了眨眼,嘴唇微微一动,“我不爱你了。”
商圻有那么一瞬间怀疑禾念其实是想让他死。
他宁愿听到她只是因为身边出现了比他更优秀的男人所以移情别恋,也不想听到有一天她嘴中说出的分手的理由是——她不爱他了。商圻肺腑里仿佛充满了掺着油漆的肥皂泡泡,他难受得快要站不起来,连喘息都费力。
禾念却在这时侧过了头,不知道是不是不忍看他的神情。
商圻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她的身前。地毯柔软,但走过去好像踩在尖刀上,以至于他的步子非常缓慢。他在她身前站定,低头看向她的脸,声音冒了出来,带着一丝古怪冷漠的笑意:“是,我知道。所以禾念,我没法让你如意地过下面的生活,你明白了吗?”
她肩膀微微一抖,沉默着咬住唇。
“我再强调一遍,你们的设备优势不算太大,即使降低价格,也未必能中标。但我恰好是可以说了算的人,基于你刚刚说过的那些话,我也有理由报复你,”商圻看着她的眼睛,呼吸慢慢贴近她的耳畔,“谈判的方式有很多。禾念,到床上去,这笔订单就属于你了。”
她闭了闭眼睛,感觉自己的手掌在发抖。很多年前,他们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悄悄牵手,又悄悄地亲吻。彼此最熟悉对方亲吻时的神情和动作,甚至连在床上的习惯都一清二楚。
现在却对对方说着比刀子还要锋利的话。她却找不出理由抱怨他,谁让始作俑者是她。
她没再看他的神情,转身靠近了落地的大床。回头的瞬间,她的身躯被紧紧抱着压到了床上。商圻的手按住了她的手掌,眼镜摘下后,那双冰冷的、只剩恨意的眼睛却又在泛红。他不发一言,有力的手臂钳制着她的身体,靠近的唇停留在她的唇瓣上方,不接近,不落下,仿佛在等一句服软的话。
肌肤相贴的热度让她闭起了眼睛。
下一秒,她却听到他仿佛在颤抖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对我,禾念。”
她不能回答。
禾念睁开眼睛。
他的手臂撑在她的身侧,呼吸沉静,像是不再指望她的回答,直起腰身单手将家居服脱了下来。
压下的、匀称有力的身躯仿佛重石。
他有意避开她的唇瓣向下低头,禾念却看向他的脸,微微弓身。柔软的、荔枝味的唇瓣贴上了他的唇,如同捕捉昆虫的小蜘蛛,甜蜜细腻的亲吻精准地降落。
他身体似乎叫雷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