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那天的谈话,庄烟岚事后仔细回想一番,认为若论洗脑,乔怀照绝对是史上第一人。
她一个小员工,敢于指摘副总监,还高标准、严要求,可不就是他之前那番人才论让她站在了制高点。
平心而论,在闵节这件事上,她和副总监存在信息差,至少副总监并不晓得乔怀照有后招。
但副总监在平时的关系维护上确实有失职之处,管人力的副总裁主管安全,不少事务,副总监可以越级向乔子玉报告,可见副总监有机会从中斡旋,而她势必不会冒这个风险;另外,接替闵节的,并非他一手栽培和提拔的营销总,她在例会上观察过,这名新任副总裁几乎没在会上发表过反对意见,相当平庸,她不晓得是上面的授意还是副总监的提议,却是奔着乔子玉的喜好去的。
而那句“水至清则无鱼”,倒是提醒了她之前在人际关上犯的一个错:在银行人力的时候,她自认“先天不足”,难免在处理人际关系时倾向于消极和随意,但清者自清并不适用于职场,还是不能太清高。
所谓“正而过则迂,直而过则拙”,尤其,她要是志在和全公司的人打交道,八面玲珑不可取,但“四面棱角,四面玲珑”应该成为她的目标,她要学会在正直和圆滑之间找平衡。尤其,她现在对集团有了归属感,那就更要和同事们搞好关系。
至于副总监,已然拿她当关注对象。她转正后便去了招聘部,四月底,招聘部还忙得很,她愣是打了半个月杂,后来大概见她安分守己,又是个小喽啰,这才让她帮着收招聘的尾。
总体而言,目前在人力部,她尚处于多听、多看、多学的阶段。庄烟岚提醒自己,可不兴一口气吃成胖子。
倒是进入五月后,她想起乔怀照说的“必然事件”,心里时不时要打个怵,毕竟豪门斗争爱洒狗血,车祸、投毒都是小意思。只是见他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是瞎操心。
期间,她还“有幸”见到乔怀照那个传说中同父异母的弟弟。据说叫乔之舟,是个“小霸王”,八九岁模样。当天是周五,乔之舟大概是课后被人带来集团,到各部门溜达了一圈,并贡献了数句名言,诸如“这公司是我爸爸的,也就是我的,你们都要听我的”、“电视里的奴才都是回答一声‘嗻’的”,一股子的封建小皇帝味,老员工们事后直言“习惯就好”,看来完全是常态。
庄烟岚不禁汗颜。
到下旬,集团则有大事记——一年两次的董事会将在22日召开。
她预感这次董事会要有大事发生,后来证明,她的预感完全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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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怀踏进会议室时,董事们不过刚落座。见他出现,董事们俱是一愣,既诧异,也不诧异。不诧异是因为这位也是董事之一,诧异则在于他之前两次董事会都写了委托书,让乔子玉代行权利,吊儿郎当不管事,在董事会纯属挂个虚名。
众人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不是往日跟他的助理,不禁更加疑惑。
这会出现,所谓何事?
会议桌是椭形,主位坐着乔子玉,他对面是连鹤,作为监事长列席会议,但无表决权。
乔怀照目不斜视,径直往主位走。乔子玉在看到他身后跟着的林忠慈时,已然拧起眉宇。
最终,乔怀照在乔子玉身旁站定,他从林忠慈手里接过文件,举起:“说两件事。第一是告知各位,这份是十八年前我和乔董签订的股权转让协议,合同约定我本人转让持有的24%的公司股份给乔董,在此期间产生的所有收益归我本人。”
话音刚落,会议室哗声一片。
董事都是由股东大会选举产生,可想而知董事会的成分,里头不是股东,就是股东心腹,攸关利益的事哪能不上心?
当年赵莘住院之前召开了临时股东大会,宣布将9%的股权交由家族信托,另外24%的股份尽数由儿子继承,这项决议经表决通过。乔子玉虽一股未得,但未成年人的财产由监护人代管,故而乔子玉这些年一直代持着股份。乔怀照成年后也不见有异动,大伙几乎都忘了,这位才是真正的持有人。
而在座的几个人精也很快意识到,其中有猫腻。
如果是十八年前签订的,当时乔怀照都不到10岁,属于限制行为能力人,只能签订纯获利合同,恐怕也是为此,才有那条收益仍归乔怀照本人的条款。但在他成年前,乔子玉是其法定代理人,代持股份,并且管理在此期间产生的所有收益,换句话说,这份合同纯属多此一举。
而若非多此一举,那么焦点在于股权转让后,乔子玉是否享有处置权?且乔怀照当时是限制行为能力人,但他年满18周岁后,就是完全行为能力人,到时候,股权是否归还?
换句话说,这份合同的性质到底是侵占还是保管财产?如果是前者,那合同完全可以被判定为无效。
看父子俩之间的暗涌,答案似乎就是前者。
也有董事角度不同,闻言道:“十八年前,当时乔董并不是公司股东,《公司法》明确规定,股权对外转让必须半数以上的股东同意,这合同本身就是无效的!”
当年,乔子玉接任后,一开始要的是每年一亿薪酬,而在一年后,他改口零薪,但在他为集团工作十年后,要给其1%的股份。当时没几个股东认为乔子玉能当十年董事长,故而决议顺利通过。
但十八年前,乔子玉的确不是股东身份。
另一名董事附和:“对,章程也规定,就是转让,股东优先购买。”
在座的又有几个是服乔子玉管的?
其余人纷纷附和。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乔子玉尚且镇定,他冲乔怀照伸手,“把合同给我。”
后者递给他。
乔子玉径直翻到最后一页,盯住日期——上头的日期赫然在十八年前。
他缓缓擡眸,目光射向乔怀照身后的林忠慈。后者脸上挂着职业微笑,无动于衷,就差告诉他:我早就反水。
当年,是林忠慈提说乔怀照年幼懵懂,不如他趁此机会将股份据为己有,大了不好掌控。但法律规定,股权对外转让要经半数股东同意,对此,林忠慈想了个主意,让他把原先的每年1亿薪酬改为十年1%的股份,等这1%的股份一到手,他就是股东,转让也就不必经过表决。而合同日期大可先不填,等他争取到股份,掐好日子,就填他成为股东的第二天。现代技术确实能够通过油墨鉴定笔迹和签约时间,但谁知道这份合同几时曝光?要过了十几、二十年的,可能性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合同规定收益归乔怀照是为了不让合同“显失公平”,如此,也就不存在被胁迫签订。事实上,双方是父子,利益关系本就不容易厘清,他成为股东后,也能说是为了稳固他在集团的地位;再者,林忠慈是监督人,有没有胁迫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要说这其中最大的变数,毫无疑问,是他这个儿子。他得把他养成一个废物,这个计划才能进行下去。
而近二十多年,他瞧着他对他的态度从仇恨到畏怯;后来,他又玩起了叛逆,结交狐朋狗友,无所不为;他以为他没救了。直到一分钟前,他还坚信他的确变成了废物。
但此时此刻,无论合同还是林忠慈都告诉他——他被做局了。
“乔董确认了吗?”
怔忡间,乔子玉听到头顶发问。他擡眼,“确认什么?”
乔怀照垂着眼皮,“确认这份合同从一开始就无效。”
乔子玉盯看面前良久,微微一笑,“当然,我本来就只是代持。”
乔怀照擡起头,重新面对众人,“第二件,上次乔董在例会上说自己精力不济,想让位年轻人,那就由我提议于一周后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罢免乔子玉的董事职务,同时竞选新董事。”
会议室再度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