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于剧院接走他的国王
骑士于剧院接走他的国王
柏麝的视角
我时常梦见谢奕。
“我恐怕时日无多了,很快就能见到你……”我迷迷糊糊道。
谢奕向我摇头。
“父亲?父亲?”小朗呼唤我。
我睁开眼睛,头痛欲裂。
窗外已经大亮了,光芒有些刺眼。
“我想着给室内透透气,所以把窗帘拉起来了,”小朗重又把窗帘放下,“我本来想让父亲你多休息一会,可是你做噩梦了,我才把你叫醒的。”
仆人拧干帕子,替我擦脸。
小朗接过帕子,示意仆人们全退下。
“父亲是梦到谢奕了吗?”小朗问我。
“是的……”我缓缓道,“频繁梦见死人,说明……”
“不会的,”小朗语气冰冷,但语调有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父亲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朗,对不起,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很遗憾,不能再多陪你一些。”
“父亲……”小朗哽咽道,“你一定要长命百岁,你要看着我长得比你高,看着我结婚生子……”
我握住他的手,无言以对。
“父亲,如果连你都抛弃我,这世上就没人爱我了。”小朗眼眶湿润。
“小朗,十三年太短,你可能觉得只有我爱你,但是未来还很长。你的子民会爱戴你,你的妻子会关爱你,你的孩子会敬爱你……这些都是‘爱’……”
“可是他们在我心里,根本无法与父亲你相提并论!为什么别人能和父母相处到三十、四十岁,但我出生起就没有母亲,现在你也要离我远去?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总是充满遗憾的……”
“父亲,那你能尽量让我没有那么多遗憾吗?”
柏朗的视角
父亲今天气色好多了。他喝完热粥和汤药后,已经有力气下床了。父亲步履蹒跚,若风中的残花。
“生日快乐,小朗,十四岁了。”父亲送给我一朵金玫瑰。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一直很虔诚,想必是受了谢奕的影响吧。
“多谢父亲,”我当即将金玫瑰戴在鬓间,对着镜子笑道,“很好看。”
父亲自豪道:“小朗有王者风范。”
我有些害羞:“只是戴一朵花,怎么能看出来?——不过我的确有,毕竟我是父亲你的儿子。”
我父亲“呵呵”一笑——我很久没有见他这样笑过了——自谢奕死之后。
“我今天想出去走走。”
我喜出望外:“好,我立即安排马车。”
爱德温今日放晴,玉碎般晶莹的雪花细腻得像精盐,蔚蓝的天空像一口倒悬着的湖水,任何尘埃杂质都不见踪影。
因为是我的生日,教堂终日敲钟。钟楼扎窝的鸽子盘旋在天边。
“我们去看戏吧,”我父亲柔声道,“我好久没去过了……”
我命令大剧院清场,收拾出华丽的套间。士兵们守在门口,以免有不怀好意之人。
下马车时,街上的人都为久未谋面的国王热泪盈眶,他们欢呼我父亲的名字。
我父亲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随后在我的搀扶下走进包厢。
剧场的服务员递来戏本子,父亲扫了一眼,问:“以前那出水妖的戏,还能演吗?”
“当然,陛下。”
“我想看那个。”
待他们走后,我问:“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父亲道:“我们国家有种水妖,叫‘凯尔派’,传说它会变化成美丽女人,将路过的人拖下水吃掉。”
“哦,不怀好意的人是该吃点教训,”我笑道,并不为故事里的死人伤心,“看到个美貌女子就起色心,活该。”
父亲道:“但是那出新编……”
父亲顿了顿,随即苦笑:“那出十几年前的戏,讲的是凯尔派的悲剧。有一天,凯尔派中的小妹妹弄丢了自己的金梳子,梳子被上山的猎人寻到。猎人年轻英俊,凯尔派躲在水藻中,对他一见钟情……”
我对爱情故事不感兴趣,我更喜欢像亚瑟王这样的传奇史诗。
“猎人问,谁掉了金梳子。凯尔派回答‘是我’,但她不能说人语,只能唱出魅惑的歌曲。猎人听到歌声,知道害人的凯尔派在附近,忙逃走。凯尔派一见心上人将要离开,忙出声阻止。顷刻间,魅惑之音飘荡在山林。猎人被迷了心智,去亲吻现身的凯尔派,却不小心跌进泉水中淹死。凯尔派伤心欲绝,抱着爱人的尸身不停哭泣,最后化为了水井。”
在父亲娓娓道来中,猩红色的舞台拉开序幕。妖艳的凯尔派三姐妹登场,一人捧着男人的头颅,一人提着男人的大腿,一人举起男人的心脏,在花腔中,三姐妹嘲笑男人的自大与无知。
父亲很投入。在凯尔派于水仙花丛旁、水葫芦丛下窥视情郎,以婉转又致命的歌喉抒发胸臆时,他悄悄地抹眼泪,仿佛他也有这样一段浪漫又悲伤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