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早饭（一）
第249章早饭（一）“大少奶奶，原来咱们这院子，是有名儿的，唤作青萝轩，前几回出门，咱们都是脚步匆匆，竟忘了看了。”锦玉端上早饭来，照例是冷掉又重新热过的。
穆清婉瞅了瞅那盘子有点发黄，不知内馅里是否又有带毛猪皮的包子，实在是没有拿起来的欲望。这时候，洗完脸刷过牙的卫帆出来，站在包子旁，瞅了她一会儿，道：“要不我去给我爹请安，留在他那里吃早饭，然后给你带些东西回来吃罢？”
好主意！吃饭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什么面子，什么尊严，都是可以暂且牺牲下的，再说了，从公爹那里打包回来，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穆清婉的眼睛，闪闪发亮，可着劲儿地夸卫帆：“你还是有些聪明劲儿的，不过，给爹请安，本来就是每天该做的事情，倒也不是为了早饭。”
卫振兴一个月里头，大概只会在荣福堂歇三五天，因此在这三五天之外，都是不必去请安的——比如说今天，其实他就不用去——卫帆想了想，什么都没说，这些小事，穆清婉不用知道。
穆清婉帮卫帆扯了扯袍子，要送他去二门，卫帆心中一慌，忙装出不高兴的模样来，道：“我又没瘸，要你送作什么，莫非你真认为我是傻子？”
“你这是哪里话，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这傻子，倒还真敏感，看来以后同他相处，还得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以免伤害到他了，穆清婉默默地想着，把卫帆送到院门口，就回房了。
因为今儿动用了嫁妆钱，锦玉把嫁妆单子和账本，全搬了出来，搁到了书案上。穆清婉进屋后，径直到书案后坐下，翻看起来。锦玉站在案前汇报：“大少奶奶每个月的月钱，是十两银子，但到目前为止，还不见踪影，不知是王妃忘了，还是非得满了一个月才发。院中大小丫鬟婆子，连着陪嫁的人，共有十四人，月钱一共是八两银子，每月随着大少奶奶的月钱一并发放，由大少奶奶来分配，这儿有本册子，上头记着她们各自的等级和月钱数目，到时大少奶奶照着分发便是。”
穆清婉问道：“那大少爷呢？”
锦玉回答道：“大少爷每个月也是十两银子，他回府一个多月，发过一次月钱，是由柳絮代为保管的，到而今已用去大半，还剩不到二两银子，已由小核桃交过来了。”
由柳絮保管的银子，怎么却是红蕊跟前的小核桃交来的？穆清婉看了锦玉一眼。
锦玉笑道：“听灵心说，因为红蕊走了，小核桃没了着落，想要邀功，谋份好差事呢。”
倒还挺积极的，但用脚后跟都能想到，她是卫王妃的人，谁敢用她呢？穆清婉笑了笑，道：“只有银子，没有账本？”
锦玉摇着头道：“柳絮不会写字，所以没有账本。”
账本都没有？穆清婉颇为无语，算了，算了，既然都是以前的事了，就当作没发生罢，以后她好好替卫帆管账就是了。不过，所谓的月钱，都还是一句空话，银子半分没见着，能怎么管账？这是典型的俏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呀，穆清婉无奈地耸耸肩，问锦玉道：“那刚才给窦妈妈她们发的赏银，是动用的我的嫁妆钱？”
锦玉点点头，道：“公帐上，就只有大少爷的那二两银子，我们不敢动用，所以取了大少奶奶的嫁妆钱。”
穆清婉翻看着她的嫁妆单子，叹道：“我这是坐吃山空啊。”她的嫁妆中，没有任何能生财的不动产，绫罗绸缎和金银首饰虽然值钱，但那是她的脸面，就算老了，也不能变卖；所有能动用的流动资金，也就那三万两了，用一分，就少一分，还真是让人心忧呢。
锦玉悲从中来：“在家时，大少奶奶何曾为钱的事犯过愁？”
灵秀从外面进来，忿忿不平：“他们还瞧不起我们是小地方来的人呢，哪知我们在阳兴县，要什么有什么，不知多逍遥，到了这所谓的卫王府，看着光鲜无比，其实比在阳兴县差远了！”
“其他人也这样？”穆清婉放下嫁妆单子，问道。
灵秀最爱八卦的，这些消息最灵通，见她发问，忙道：“我早听说了，在这卫王府里，除了卫王妃，其他人，包括几位小姐，都是要么在天上，要么在泥里，所以暗地里，都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没一天消停的。”
要么在天上，要么在泥里，什么意思？穆清婉和锦玉都没怎么听明白，齐齐疑惑看她。
灵秀解释道：“像秋姨娘这种得宠的，想要什么，都径直打发人到公中去拿，因有王爷宠着，王妃也不敢说什么的；但要是不得宠，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哪怕是缺根针，也得自己掏钱买，光靠那几个月钱，怎么够花，听说那些过得不如意的姨娘，都只能挑灯做绣活，央人拿出去卖，甚至还克扣身边丫鬟婆子的月钱呢。”
这不跟那些宫斗戏里演的一样了么？不过王府本来就是微缩型的后宫，有这样的情形，倒也不奇怪。穆清婉叹息着，点了点头。
但锦玉仍有疑惑，问道：“姨娘们这样，我信，但小姐们都是千金之躯，怎会有得宠失宠之说，又怎会受这样的苦？”
“小姐更得争宠了！”灵秀道，“这府里适龄的小姐，足有六七位呢，不争宠，如何出头，如何挑个好夫婿？要知道，除了十一小姐，她们都是庶出的！就好比那位七小姐，听说最不得王妃喜爱，每回做四季衣裳，都得不到什么好花色，穿得老气横秋，每逢出来见人，只能四处去借——这王妃也真是好手段，每每给她的布料，比其他小姐都更好，只是在花色上做文章，完全让人挑不出刺来。”
果真是好手段，总不能去抨击王妃的审美观有问题吧，谁敢？穆清婉想着想着，突然抬头：“这七小姐，同大少爷，是不是一母同胞？”
灵秀连连点头：“听说是的。”
这便对了，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生母，生前不讨王妃的喜欢，所以连带着他们也被王妃厌恶了，穆清婉暗叹一声，道：“既然和大少爷是一母同胞，那以后得跟她多走动走动。”
锦玉迟疑道：“只怕这样，会更惹王妃不高兴。”
穆清婉满不在意地道：“不和七小姐走动，王妃也不见得就能更喜欢我些。”有些人，是永远没法成为朋友的，既然是这样，没必要费心讨好。
她说完，站起身来，朝着内室去了，趁着卫帆还没回来，她得睡个回笼觉，希望睁眼时，面前已经摆着香喷喷的早饭了——唉，瞧她这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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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负“重任”的大少爷卫帆，急匆匆地赶往二门，卫海已经在这里等着了，接到他后，跟着他一齐出了大门——这便是身为男子的优越性了，即便是个“傻子”，也能随意出门，只要有人跟着。
离了卫王府胡同，卫帆开始抹冷汗，后怕道：“方才我娘子，执意要送我到二门，我生怕他碰见你，可吓死我了——我一个人同聂家少爷生得像，还能说是巧合，若连你都生得同万仞一样，就太说不过去了。”
“少爷！”卫海一听就急了，“听您这口气，还没告诉大少奶奶实情？”
“怎么没告诉！”卫帆气得朝他头上敲了一记，“我照你说的，告诉她我并非傻子，结果她以为我更傻了，拿我当孩子哄呢！”
这……怎么会这样？卫海也没料到，穆清婉会根本不信，只得无奈地道：“那我再想想辙……”
“你还是先帮我想想，哪里有干净可口的早饭卖罢。”卫帆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个话题上，左顾右盼，“到底好今年不曾回京，好多地方都变了……”
“早饭？”卫海一愣，“大少爷在府里没吃早饭？”
卫帆冷笑着道：“青萝轩一如既往地没设小厨房，大厨房的饭菜，你是知道的，哪能下咽，而且一路拎过来，冷都冷了，即便再热，也没法入口。”
卫海惊讶道：“您而今娶了妻，还是这样？”
卫帆眼中有恨意浮现，道：“只怕正是因为娶了妻，才更要如此薄待罢，我是个傻子，不好对付，她们就只有从我娘子身上下手了，不把她逼紧些，怎好挑她的错儿呢？”
“这可真是难为大少奶奶了。”卫海叹道，“先前您吃不下大厨房的饭菜，还能偷偷溜出来解决，但大少奶奶是女眷，哪里也不能去……”他说着说着，怕卫帆因此更难过，又赶紧安慰他道：“不管怎么说，总比任由她被逼着给王爷做小更好，再说了，您可以出来给她买，反正咱们还有些积蓄，以前不敢动用，是为了装穷，免得太招摇，而今没了这些顾忌，尽可拿出来使用了。”
卫帆点点头，道：“钱是小事，王妃大概也管不到这上头来，但我想要的，不止这些，你是知道的。”
是，他想要的，是复仇，是当家作主，尽管这条路很艰难，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回来了，卫海正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