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5「第四浪」之战——
随着『恶魔』之柱放出第四浪,『极北之滨』发生了各种异变。
黑云涌动,但海面静止。
雷光闪闪,但没有声响。
涛声依旧,但水不抖动。
现在,『极北之滨』前方的海面,如镜面般平静。这绝不可能是自然发生的现象。突然的气温变化造成了海面结冰,但如此剧烈的异常原本就不成立。海面彻底忘记了拍打,遥远的水平线风平浪静。另外,在尽头那边一点一点地渗出黑色和红色的斑迹。
一名士兵尝试扔了块贝壳过去,只闻铿地一响,贝壳弹了起来。不光是表面现象,大海物理性地凝固了。这不祥的变化,还在悄无声息地稳定继续着。
「这、是」
「哼,简直就像人工制造出来的。要类比就是……对呢,人类王都为保全技术而保护起来的玻璃工匠全体出动制造出来的工艺品倒是比较接近吧……然而这规模实在太大,太让人感到不祥了」
伐历锡萨哼了一下。将第一变化视为『用红与黑交混的巨大彩色玻璃盖在浪涛上』,(且不论其异常性)多少便于理解一些。不久,所见之处的海面完全凝固。同时,变化进入第二阶段。
从水平线的那边,无数黑影开始蠕动。
兽人们察觉到些微的异动,正竖起耳朵。
结果,他们落了个不寒而栗。噗哒、噼、噗哒、噼……肉吸贴在硬物上,分离,然后又吸住,如此周而复始的湿响正在接近。
到第三浪为止,从兵大半用翅膀从空中飞来。但第四浪似乎在挪动着粘糊糊的身体,蠕动前进。恐怕是将大海固化之后,行军方式强行参照环境进行改变。
在局部有乌云汹涌的夕阳天空之下,军团不慌不忙,悠然地蠕动而来。尽管如此,他们依旧声势浩大,产生出只能让人认为空间与时间发生扭曲的矛盾。突然,惨烈的声音侵犯阵地,本在确认脚步声的兽人们同时捂住耳朵。
听到了悲鸣,听上去还很快乐。
听到了嘲笑,听上去还很温柔。
听到了演说,听上去却没声音。
听到了哀求,那是在命令去死。
那些声音貌似充满感情,实则空泛虚无。好像具备各种含义,却又都支离破碎,无法联系在一起。一切都破碎不堪,乱七八糟。正因如此,是那么的骇人而可怕。
在难忍的音波中,异形们终于现出全貌。
转眼间,圣人之外的士兵们战意丧失了一半。
那东西像人类,又接近于亚人或兽人,同时却又与哪个种族都相差甚远。
那东西拥有三种族的所有身体部位。换句话说,他们的身体仅仅由『部位』构成。『躯干』『头部』都不在明确相称的位置。它们一路把胳膊、腿、耳朵、心脏、肺、肠子等等复杂地纠缠在一起,蠕动前行。将三种族各方的身体杂乱地切碎后,再把内脏和性器故意露在外面,尽可能亵渎地重新连接起来,或许就会『变成它们那样』。
它们光是存在,便是对生者尊严的冒犯。
士兵们无可抗拒地受到莫大恐惧的侵袭。『会被弄成那样或是会被那玩意吸收』的绝望,充斥整个海滨。有些人忍不住呻吟起来,其中甚至有人失禁、呕吐。
「……啊、啊阿……啊、阿」
「受不了恐惧的就退下!我军不需要还未遇敌就败下阵来的蠢货!」
伐历锡萨冷彻地下达宣告。被她锐利的声音敲醒,兽人们纷纷重新拿好武器。但是,他们的耳朵和尾巴依旧不住地暴露出恐惧的情绪。
即便如此仍就恢复了理智的人们,发出来洪亮的声音鼓舞自己
「放马过来吧,你们这帮怪物!」
那东西回以嗤笑。(同时在叫喊)
那东西汇织歌声。(同时在沉默)
那东西吟诵祈祷。(同时在嘲笑)
那东西嚎啕哭泣。(同时在嗤笑)
那东西回以嗤笑—(——在——)
那东西—————(——————?)
那——————————————————(————————————————!)
「吵、死个人啦」
眨眼间,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那是之前都不在这里的某人所发出的呢喃。
化作空气震动的咆哮,被新出现那个声音轻易地抵消掉。
「——诶?」
「嘿哟」
一名士兵做出呆滞的反应。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带着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轻松劲,在海面上着陆。漆黑的衣裾在铁锈味的腥风中飘逸,身材纤瘦的少年抬起头来。那形象太过自在,正因如此显得异样与毛骨悚然。另一阵动摇席卷现场。但是,少年无视所有反应,伸出手臂,磊落地打了个响指
「『重现串刺荒野〈imperiedviktim〉』」
另一种颜色在海上乱舞。苍蓝花瓣与漆黑羽毛华丽地从天空倾泻而下。
眨眼间,随着咚咚咚咚咚咚的轰鸣,染成黑色与红色的大海破碎了。击碎海面的,是从浪涛底下冒出的无数铁桩。铁桩尖锐的末端就像贯穿浮冰一般,将冻结的开面撕碎。
透明正常的海涛从裂缝喷溢而出,但那透明又被大量血液染成毛骨悚然的红色。在海面上蠕动的从兵们,也被铁桩一并刺穿,就像被串起的猎物一般高高地举到半空中。
亵渎的生物们蠕动着三种族的部位,凄惨地挣扎,然而铁桩纹丝不动。在夕阳的照射下,那些尖锐的影子在海涛的冲刷中,继续堂堂屹立。
此情此景,就像数不尽的墓碑闪耀着光辉。
让那些铁桩出现的人物——从世界树返回的濑名棹人,嘀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