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情迷香港——逃离与向往 - 倾世倾情半生缘:张爱玲 - 朱丹红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4章情迷香港——逃离与向往

第4章情迷香港——逃离与向往

那年夏天

夏日是让人愉悦的,因为它有金色的如羊绒棉毯一般温暖的阳光,有盛放的繁花和坚韧的野草,有让人振奋的热烈的空气,和象征希望与梦想的朝阳。人们时常喜欢在夏日里做一些改变一生的决定,求学、结婚、远行。那个季节里,总是充满着新奇与挑战的。

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最后一年的夏天,对于张爱玲来说,同样是一个不寻常的季节。摆脱了那个腐朽不堪的家庭和岁月,她离开了上海,开始去香港大学读书。那一日,她看到了与上海不同的另一个世界,看到了香港海,看到了香港海上的碧蓝的天空。

然而她的心情并未如那天空一般明媚,她望着遥遥的海,眼中涌动着海蓝色的忧郁。这场入港的求学之旅同时打碎了她的英格兰的梦想。那雾都的浪漫、欧洲男人的绅士风度、那不知何时就会飘下来的细雨,都变作了泡影,碎裂在海风中。

尽管带着遗憾,但终归是离开了,这总是令人欣慰的。人生从此开启了一段崭新的旅程,她所面对的世界再不是旧上海的奢华与腐朽。她将亲历另一种繁华。

为了让她能够更好地学习和生活,张爱玲的母亲和姑姑托了在英国认识的老友工程师李开第先生做她的监护人,这个人在未来的某一天,又成为了她的姑父。

张爱玲来到了新的学习环境,同时接触到与过去完全不同的同学和伙伴。他们多数都是东南亚各国有钱华侨的子女,当然也有本埠和上海的学生,然而那些同学都是十分富有,相比之下张爱玲显得贫乏。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她的家世,可惜这家世在当时的年代完全没有任何用处,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前行。

好在张爱玲暗下决心,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得奖学金,这样就可以弥补缺钱的遗憾。同时,她听说港大优秀的毕业生会被送到英格兰去留学,这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英格兰的梦想再度被燃起。

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硝烟弥漫笼罩着整个时代,到处都是征战,天与地变得无情,血光已冲破苍穹。人们心中焦虑而迷茫,然而香港并未被那战火波及。

七七事变后,当时的许多知名作家都奔赴香港,香港新文学呈现空前繁荣,成为中国抗战前期的文化中心之一。

在热血青年们拿起武器的同时,那些文人们的选择是逃离战火,在一个没有硝烟的地方执笔作斗争。在那些岁月里,他们写出了鼓舞人心的文字。

当时香港到处充斥着大量的文艺刊物,值得一提的是,当时那个名叫胡兰成的人也在香港。这个影响了张爱玲一生的男人,当时正以“流沙”为笔名在大名鼎鼎的《南华日报》担任主笔。

我们总是相信,每一段缘分都是酝酿在许多次偶然之中的。或许你以为你与爱人是一见钟情,但也许事实上你们已经遇到过许多次。可能是某个色调浪漫的小酒馆,你在这一角独酌,他在另一隅狂欢;可能是某个春光宜人的早上,在公园,你在长椅上看书,他则经过你的身边散步。

如果人生是一场电影,能够把经过的每一处遇见的每一个过客拍摄下来,就会发现,最终与你走入婚姻殿堂的人,可能早在你的人生中出现过许多次。

无数次的错过,只为了最美的相遇。

不难想象,在当时的香港,张爱玲每日在香港大学里读书,偶尔也会外出透透气,而在街上,她可能就曾经与胡兰成擦肩而过,甚至也可能撞到对方,并互相抱歉。只不过他们不会想象得出,彼此竟会成为对方一生的纠缠,一生的回忆。

在香港读书的日子里,张爱玲常常流连在图书馆中。对于一个具有求知欲和热爱书籍的人来说,图书馆就是人间天堂。那里有许许多多的书籍,散发着清幽的书香。每一个字句反复里都是一个个婉转的故事。

那些精装书的厚厚书脊,摸在手上有一种冰凉的感觉。几间旧书库里显然是许久许久没有人来了。虽然书是旧的,但是她心中却是欢欣的。

一个年轻的生命,盛放着无尽的求知欲,在书籍的海洋中任意驰骋,是一种自由美妙的全新感受。她心中懂得,她将会在文字的海洋中探索另一种生命。

惺惺相惜

人海茫茫,总要和太多人擦身而过。遇见的人很多,相识相知的却寥寥无几。缘分让我们相遇,缘分也让我们错过。

五百年的回头才能换得一次擦肩而过,而成为一生知己,该要多深的情缘。所以说,朋友,是生命最珍贵的礼物。朋友,也为张爱玲灰蒙蒙的人生增添了一笔荧亮的色彩。

在香港大学中,她在那里认识了她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那个叫炎樱的女孩子。她与她,度过了一段难忘的美丽光阴。

炎樱是个漂亮的、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而张爱玲的性格却是沉静清冷的。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却走到了一起。如同那双生的姐妹花,互相衬托着彼此,更加鲜艳。

炎樱这个名字还是张爱玲为她取的,炎樱开始不懂中文,但很喜欢中文,她叫张爱玲为她起一个中文名字,张爱玲为她取中文译名叫莫黛,字面上很漂亮优雅,但读起来像“麻袋”,炎樱觉得不好听。据说日本古传说中有一种吃梦的兽,叫漠,又改名漠梦,后来又为她取一个更好听的中文名字叫炎樱。

炎樱很聪明,懂得如何应付这个复杂的世界。在张爱玲看来,她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姑娘。她的世界里总是那样精彩、鲜活,而又充满欣喜。张爱玲欣羡,却只能远远观望,她始终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炎樱会在将报刊上所有的画报翻遍之后,一本也不买,当报贩讽刺地说:“谢谢你!”时,她会开朗地回答:“不要客气。”她买东西时,付账的时候总要抹掉一些零头,甚至于后来在上海,在虹口犹太人的商店里,她也这样做。并且从中得到不少欢乐。张爱玲总是能听到炎樱玲玲的笑声。那样的笑声,总是能带给她通透的愉悦。

人们总是喜欢与聪明人交往的,那些正是她自己身上所没有的。何况这个聪明人还十分有趣。正是因此张爱玲十分欣赏炎樱,她说过一些很有趣的话,张爱玲后来把它们都记录下来,编成了一篇妙趣横生的《炎樱语录》。可见两人感情之深厚。

“我的朋友炎樱说:‘每一个蝴蝶都是从前的一朵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它自己。’……关于加拿大的一胎五孩,炎樱说:‘一加一等于二,但是在加拿大,一加一等于五。’……炎樱说:‘月亮叫喊着,叫出生命的喜悦;一颗小星是它的羞涩的回声。’”

从这些俏皮的语言不难看出,炎樱是个充满灵性的姑娘。

与炎樱的乐观和开朗相比,张爱玲的文字中却总是透着一丝绝望和哀凉。但是,只要是同炎樱在一起,张爱玲也会变得开朗些。因为她不必再独自啜饮寂寞的毒,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她的人生里舞动,那是彼此的幸运。

两种调子的性格,却在一起相知相伴多年,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人生莫大的幸运。

有炎樱的相伴,张爱玲觉得生活也充满了色彩。她总是给她意外欣喜和感动。

有一天炎樱在花树下,很认真地告诉张爱玲:“每一个蝴蝶都是从前的一朵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她自己。”把张爱玲感动得想流泪。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凄美的惹人满目伤愁,动人心弦。

炎樱的话很富有诗意,常常使得张爱玲都沉醉其中。

炎樱也时常语惊四座。炎樱形容女人的头发黑,说:“非常非常的黑。那种黑是盲人的黑。”

张爱玲真心地喜欢炎樱的幽默、风趣、淘气,喜欢她富有诗意的妙语。

张爱玲只有与炎樱在一起,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样说就怎样说,话特别多而且投机。

炎樱上学时,家由香港搬到了上海,这让张爱玲觉得很开心,因为以后再回到上海的时候,依然可以有炎樱的陪伴,这样她就不会觉孤独。

她们的感情越来越好,形影不离。一年暑假,炎樱没等她就回上海去了,张爱玲原本不想家,炎樱走后,她却倒在床上号啕大哭。从前面临孤单时她是坚强的,但是如今炎樱与她暂时的分离,却让她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不觉间,炎樱已经深深扎根在了张爱玲生命中。

张爱玲的生命里始终摆脱不了生命的落寞之感。就算是在人群之中,她总是能够敏感的东西潜藏在生命深处的苍凉。

这年暑假,她们的宿舍楼里搬来了修道院附属小学来消夏的一群女孩子。女孩子整天欢闹嬉笑,仿佛是有说不完的故事,打闹不完的玩笑,留声机一天到晚唱着清朗的少女的歌声。女孩子总是总是那样精力旺盛,像是林子里欢快的鸟儿。女孩子们的到来打破了张爱玲原本沉静的书香生活,使得张爱玲的生活忽然热闹了起来。

在这阴湿郁闷孤独的香港之夏,她很难寻找出一点快乐的事,她看到这些来自东南亚各国的女孩子们。她们快乐的喊叫、欢闹着,但是他们也同样是苦中作乐。一群没有家的孩子,她们也只能将寂寥释放在欢闹中了。

有次宿舍夜里来过贼。第二天早上发现了,这些女孩子们兴奋地楼上楼下跑,像是急着赶取,她们涌到张爱玲的房门口,兴奋地问:“张爱玲小姐,你丢了什么吗?”充满了希望,仿佛应当看见个空房间,她很不安地抱歉道没丢什么。

这里还有张爱玲的几个同学,几个马来西亚的华侨,与张爱玲一样无家可归。淡黑脸、略有点刨牙的金桃在马来西亚家中本是富户的娇生惯养的小姐,在修道院只读过半年书,吃不了苦。

她学马来西亚舞给同学们看:男女排成行,摇摆着小步小步走,或仅只是摇摆,女的捏着大手帕悠悠挥洒,唱道:“沙扬啊!沙扬啊!”沙扬是爱人的意思,金桃学着这单调的歌声,美丽中透出悲凉。另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叫做月女,非常秀丽,洁白的圆圆的脸,身材微显丰满,每次从浴室出来,身上都带着痱子粉的喷香。

张爱玲感觉得自己也像她们一样的空虚,那空虚像一间闲着的、这香港这个异邦人的城市,与这些华侨一样生活在这样一个陌生世界里,也没有传统与背景,在思想上同样没皈依。幸好有炎樱这个好朋友的陪伴。

不管日子过得怎样,张爱玲心中依旧燃烧着梦。为了实现中学时代的理想——有一天能像林语堂那样用英文写小说成名,张爱玲苦练英文,停止了中文写作,给家人写信也用英文。她还读了大量英文小说的原著。从这些作品中,她比较系统地接受了西方文化的熏陶。她对西方世界的渴望也越来越深。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