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九章谷间坠

兵丁摔得满嘴鲜血，撑着长棍爬起看到黑乎乎路面上横着一个大垃圾袋，气得抹下嘴上鲜血破口大骂，抬脚朝垃圾袋狠狠踹去。大脚刚碰到垃圾袋，垃圾袋连滚几圈翻到路边草地上。兵丁痛得啐一口鲜血，抡棍朝滚开的垃圾袋击去。小屋内老汉闻声开门大吃一惊，赶忙上前挡在兵丁面前，点头哈腰连连道歉：

“大哥歇怒，大哥歇怒！屋内垃圾堆得太多，滚翻到外面绊了你大哥，快进屋用清水漱漱嘴……”

“乓——”兵丁甩手重重掴老汉一记耳光，冲他脸上啐一口血水，拄着长棍朝前边走边骂：

“老东西，只管偷懒睡觉，垃圾快堆成山，也不运到外面处理！”

“是是是，小的这就运，这就运！”

老汉抹着脸上血水，冲远走的兵丁连连点头。一抹鱼肚白从天边露出，老汉环扫四周没有别人，忙跨到滚到路边草地上的垃圾袋边，弯身察看一番轻声问：

“王二哥，被那狗杂种打伤没有！”

“没，没事……”

垃圾袋内半晌才逸出王二一声哼叫，刚才兵丁抬脚踹向垃圾袋时他反应迅速，扭腰翻滚到路边，兵丁挥棍击在王二脚趾上痛得他腿部肌腱不住弹颤。

老汉又轻声叮嘱王二坚持一会，时间不长推来一辆长板车，将屋内垃圾袋朝车上堆放一些，转身抱起套着王二的垃圾袋堆在中间，再三叮嘱不要动弹。

长板车上很快堆起高高垃圾袋，老汉抹下脑门汗水，抬头看到天色蒙蒙亮，弯腰将板车朝院大门方向推去。

“臭死了，臭死了！这个糟老汉，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老子值勤送垃圾！”

大门口两个兵丁被阵阵扩来的臭味熏得捂鼻怒骂，老汉陪着笑脸，推着高高堆着垃圾袋的板车。两个兵丁眼看板车快到大门口，乓一声将门窗牢牢关紧，躲在值勤屋内用湿毛巾紧捂鼻孔。

过了半晌一个兵丁轻轻拉开一道门缝，一股清新空气迎面扑来，转头朝两侧仔细扫望几眼，开门跨到外面手掩胸前张嘴狂吸几口新鲜空气：

“谢天谢地，这个糟老头终于滚远了！”

长板车滚动中颠簸起伏，王二躺在垃圾袋内忍受半晌，一个颠簸压在上方的垃圾袋朝下重重一沉，一团软绵绵东西隔着垃圾袋压到脸庞上，阵阵臭味直朝鼻孔灌去。

王二困难扭转脸庞，实在难以支持，费尽抬起右手，将眼前垃圾袋抠出两只豆粒大孔洞，透过孔洞朝外观察。

长板车正在崎岖山路上前行，王二观察片刻看到经过的山路一侧草木茂密，心底一动憋足劲猛地扭动几下身体，哗啦一下套着自己的垃圾袋带动上面垃圾翻到外侧草木间。

“王二哥，王二哥！”

山风中回旋着老汉阵阵惊叫，王二感到天眩地转直朝下滚，咔嚓一声翻滚的垃圾袋忽然停住，身子一顿垃圾袋在脸前撕开一道长长裂口。

“啊——”

脑袋冷不丁从垃圾袋裂口处冲出，一眼看到下方深不见底，惊叫一声伸手紧紧抓住尚套着身腰的垃圾袋。

停在半空的垃圾袋象转陀螺般晃荡几圈，王二双眼圆瞪发现一根折断的树枝，如断戟穿挑着垃圾袋，贴靠在腰间的树皮碰得肌肤疼痛阵阵。

胆颤心惊暗暗庆幸断戟般树枝没从身上一穿而过，身体悬吊在半空头下脚上，套在腰间的垃圾袋吱吱作响，身体份量过重，垃圾袋随时会拽断坠落。

危急时刻王二看到岩缝间伸挺的粗大树干离自己不远，紧咬牙关身子猛朝树干荡去。快近树干刹那松开紧抓腰间垃圾袋的双手，朝前一勾抱住粗大树干。

咔嚓一声垃圾袋从腰间扯断，随风回旋几圈朝谷底袅袅飘落。勾着树干的王二双脚乱舞几下，一脚踩到一块坚硬岩石。身体一旋伏到树干上方，趴在树干上狂喘几口粗气惊恐不已：

“树大哥，树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啊！”

休息半晌朝下方仔细察看，发现山岩嶙峋却可攀爬，小心翼翼从趴着的粗大树干上挪动双腿，踩着嶙峋岩石抓藤攀草朝谷底挪动。

心掌磨出血泡快到谷底，心头一喜扫看着山花烂漫的谷底双眼发光。一脚踏在圆不溜秋的岩石上，踩着青苔朝前一滑，仰面朝天扩出一声惊叫摔在谷底。

腰酸背疼躺在谷底一动不动，一只青蛙一蹦一跳穿出草丛，暴突双睛朝王二瞪视着，见王二衣衫破烂一动不动，一个蹦跳落到他裸露肚皮上。

皮肤一阵清凉使王二睁开双眼，冷不丁一颤看到坐在肚皮上瞪视他的青蛙，气得心中暗骂一句：

“老子落难如此，连一只青蛙竟敢嚣张跳到老子肚皮上！”

悄然伸手欲逮住青蛙捏死，手臂动弹一下忽然心头一凛，想到落到如此地步，皆由自己心底歹毒作孽，抢了茂广财宝，还将他主仆二人捉到窑厂作苦力。

“哼，换了别人说不定杀人灭口！”

忽然嘴唇蠕动一下，又感到自己尚未灭绝天良，抬起的大手缓缓落到草地，和蹲坐在肚皮上的青蛙互相对视着，半晌嘴角竟绽露出淡淡笑容喃喃嘀咕：

“坐吧，坐吧，只要你感到舒服就行！”

随着嘀咕脸庞慢慢偏向一侧，缓缓闭上双眼睡转过去。一觉醒来肚皮上青蛙早已不知去向，翻身坐起揉搓几下双眼转头扫望，夕阳透过扶疏枝叶掠来淡淡余辉，王二拍下脑门惊叫一声：

“妈啊，整整睡了一天！”

睡了一觉身上疼痛减轻许多，只是饥肠辘辘直打咕噜。借着夕阳余辉朝谷间扫视，左前方几十米外一片树木随风摇曳。翻身爬起走进树丛，一些野果悬挂技头，顾不了酸涩一连吃了几枚。

七兜八转终于走出山谷，担心兵丁搜捕不敢立即走上大道，沿着田间小路走了许多里。腹中饥渴双眼冒火，感到这样下去不知要走多长时间才能返回窑厂。

夜色渐渐笼罩田间，沮丧不已坐在小路边抹着脑门汗水，忽地发现东边远处有一家灯火，支撑着起身朝东走去。

一间草屋越来越近，糊着纸片的窗口透着淡淡灯光。王二走到屋前抬手敲门，一个老妪开门上下打量几眼衣着破烂满身污秽的王二，突然转身朝屋内走去。

王二沮丧至极以为要被撵走，忽然一阵香味飘来，老妪绉纹迭迭的双手捧两只黑乎乎窝窝头走近：

“唉，还剩两只了，拿去充饥吧！”

“把我当叫花子了！”

接过窝窝头王二张嘴便咬，心头掠过一股酸涩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