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营救
窗外的蝉鸣唤醒了马昆,他陡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窗口横着铁栏杆的病房,察觉房内并无他人,马昆支撑起身子,走到窗边,模仿布谷鸟叫声。 很快,一个小报童被鸟叫声吸引,跑到医院草坪上,对着马昆的病房探头探脑:“新来的疯子,你会学布谷鸟叫?”
马昆苦笑,四周打量一番:“原来这里是精神病院。”
马昆正要和小报童答话,一只颤抖的手从后面伸出来,“砰”地一声落下了铁百叶窗:“马堂主,别来无恙啊。”
拄着双拐的张文锦站在马昆身后,他背后还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医生”:“谁能想到呢,英明神武的马堂主居然被老婆送到了精神病院,鉴定为妄想症,这个冷笑话我还真是百听不厌。”
马昆睨了一眼张文锦的双拐:“怎么,日本人还没打过来你就当上汉奸了?”
张文锦一下子激动起来,满是疤痕的脸越发狰狞:“日本人怎么了?中国历史上被外族征服,觍着脸当儿皇帝的朝代还少吗?成王败寇而已!老实告诉你,抓你这件事要是交给我办,你进的就不是精神病院,直接进人体试验基地的细菌培养室了!”
马昆镇定地看着如跳梁小丑的张文锦:“每次国难当头,我们这个民族会有人挺身而出,慷慨捐躯,也会有人迷途知返,守住民族大义的底线,至于那些只怕汉奸当晚了的败类,是健康肌体新陈代谢必须排出的废物!你既然谈到了历史,那就去翻翻《贰臣传》,看看历史上的汉奸在他们主子眼里是什么东西,最后得到的是怎样的众叛亲离、遗臭万年的下场!”
张文锦冷笑:“我为什么对付你?因为你是共产党吗?不!是因为你打莲心的主意,而且那么快就得手了!从你娶莲心那天起,就该得到这样的下场!你的手碰过莲心,我就要把你的手剁掉;你的心想过莲心,我就要让你的心腐烂!”
“张文锦,不要打着爱情的名义干一些满足自己阴暗人格的事!我替莲心庆幸,她自立自强走出了你的阴影。”
张文锦疯狂地咆哮着:“莲心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男人靠什么抓住女人?是贺天的蹩脚浪漫吗?是重阳的下流情欲吗?是你所谓的高尚信念吗?错!是女人的弱点!莲心最大的弱点是没有安全感!她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孤女,梦想着被爱人捧在手心里一心一意地呵护,无论她外表多么坚强自信,只要这个梦想被人轻轻捏碎,‘砰’!她就从里面粉碎了……锦荣啊,防疫啊,什么她都会搞得一团糟,变成一个因为失恋而泪流成河的小女人!”
马昆鄙夷地看着张文锦:“你比我想象的更卑鄙,可惜莲心比你想象的更坚强。你这种下三滥的攻心之术,对她不管用。”
张文锦被马昆的淡然激怒,气恼地将腰间的针管拔出,抵在马昆的胳膊上:“是吗?那我们可以打个赌……”
马昆不屑地嗤笑,突然抓住张文锦的脖子:“那我们就打个赌,你张文锦会死无全尸!”
百叶窗阴影下拳脚交错,马昆被张文锦身后的两人制服,一拳下去血迹斑斑,铁百叶窗终于掀起了一角,被有心人看去了隐藏其中的秘密。
“你到底把先生送到哪儿去了!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天都找不到他!”莲心抓着翠花逼问。
翠花惊恐地避开莲心的目光:“邻居让我拨电话,我就拨电话了,那边说是医院派来的,我也不识字,啥医院我也不知道……”翠花有些心虚,但很快又撒泼,“你不是能干吗?上海的医院你挨家挨户找啊,大活人还会丢了不成?”
莲心狠狠将翠花推开,翠花反倒吓得一哆嗦:“你要干吗?”
“你放心,先生不回来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是你以后不要自作主张,做一些自己都无法预料后果的事!”
闻讯而来的重阳大步跨进门:“莲心,马昆的下落我帮你打听!”
莲心只看了重阳一眼,扭过头去。重阳走到她身后,想要拥抱她,他的胳膊触到莲心的一刹那,莲心眼中闪现出厌恶与惊恐,全身像冰块般僵冷。
重阳目光纠结地看着她:“看来,我现在和张文锦一样招你恶心了……”
莲心不看重阳,自顾穿外衣,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我们无话可说。”
重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
许久,莲心转过身,重阳早已经离开。
翠花有些不满:“你干吗不让他去找老爷?放着不要钱的帮工不用,你个败家娘们儿!”
门又“砰”地被推开,月容带着美馨气急败坏地冲进来:“你知不知道小天到哪里去了?这几天都见不着人,是不是你又在挑唆他做什么不要命的事了?”
莲心大吃一惊:“贺天怎么了?”
美馨急得大吼大叫:“连我爹地都找不到他,不到万不得已我妈咪不会来找你的,你要知道就不要再隐瞒了!”
月容拽住莲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我们贺家到底欠你什么!你杀人,小天帮你洗脱罪名;你逃婚,小天替你担着天下人的耻笑;现在你嫁给别人,小天还为你不要命地办事!医生说他身上的伤根本都没好透,他是发着炎、打了药替你卖命的!我这个做妈的替儿子问一句:在你心里小天到底是什么人?是被你当枪使的傻瓜吗?”
莲心握住月容的手,心痛地说:“贺太太,我曾经真心实意地想过嫁给他!我没有当他是可以利用的傻瓜。我知道,我欠贺天太多太多,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但这次,我发誓,真的不是我让他去冒险的……”
月容和美馨听到莲心的回答,知道这次贺天真的危险了,当即痛哭起来:“这下完了,小天这次可要完了……”
贺天被日本浪人推搡着带入室内,坐在椅子上的张文锦慢慢回过头来,贺天见到他异常惊讶:“张文锦?你还活着?怎么会在这里?”
张文锦自怨自艾地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我本来就属于这里,这里的罪恶、腐败、疯狂,早就成了我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但你,因为不知羞耻地反复纠缠我的莲心,必须和我一起下地狱!”
贺天冷哼轻笑:“莲心这辈子唯一的失误就是认识了你!”
“我一生唯一的失误就是让她离开我,认识了你们这些浑蛋!”张文锦从一旁的实验台上拿起针管,狠狠扎向自己的胳膊,“去来世等莲心吧!我会整垮锦荣,让整个上海工商界为我陪葬!我随后就让莲心去找你,你们在来世相遇吧!”
张文锦将抽满自己毒血的针管扎入贺天的胳膊:“你不是要和她在一起吗?你们会生生世世不分离的!”
“张文锦……”贺天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毒血注射到自己胳膊里……
徐娜快步走进办公室,白淑琴神色紧张地随身汇报:“从昨天开始张社长就人间蒸发了,娜娜小姐,今天股市一开盘,锦荣股票大跌!”
“怎么会这样?抛了我名下的珠宝、地产,拿钱救锦荣!”徐娜毫不犹豫地将股权书递给白淑琴。
办公室的大门被刘养斋和钱阿妹等人撞开,刘养斋看着徐娜,语重心长地开口:“徐娜小姐,我不知道张社长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可我们在锦荣工作半生,只想着能平安拿到退休金,现在锦荣股价暴跌,张社长却杳如黄鹤,我们将老无所依啊!”
阿妹也胆战心惊地看着徐娜:“如果莲心只想当阔太太不想管锦荣了,那就早点告诉我们吧,我们也好抓紧时间找新工作,要打仗了,工作很难找的!”
“锦荣是徐社长十几年的心血,就当老朽求你们两姐妹了,不管风云变幻,一定要支撑下去啊!”
徐娜咬牙:“够了!我去想办法!妈咪半生经营锦荣,商场上总还有几个真朋友的!”
徐娜登门拜见贺英雄,贺英雄慢条斯理地亲自给她倒咖啡:“娜娜,你热孝在身,怎么又演话剧又去拍电影的?贺伯伯早就想找你谈谈了。”
徐娜感动地看着贺英雄:“是我们姐妹俩辜负了妈咪的期望,现在姐姐被感情所困,我又醉心表演艺术,无心管理企业,您不要看我们笑话。”
英雄体贴地给徐娜在咖啡中撒上豆蔻沫,动作轻缓温柔:“你妈妈过世前找过我,让我帮莲心全力保住锦荣,好在莲心很能干,又嫁了叱咤风云的清风堂堂主马昆,不需要我这个贺伯伯插手了。”
徐娜无奈地叹气:“别提了,莲心的婚后生活简直是连台大闹剧,马昆的原配妻子天天羞辱她。现在马昆住院了,小蝶出事了,莲心失踪了,我实在找不到人帮忙,贺伯伯……”
“娜娜,我知道你一直怀疑你母亲和我的关系。贺伯伯可以发誓,我爱慕了你母亲二十年一点不假,但是我们相知多年,从未越过雷池一步。现在红颜知己英年早逝,我这个做长辈的,有义务照看她的毕生心血和最放不下的女儿。”
徐娜涌出眼泪,起身鞠躬:“贺伯伯,这么多年来,我心里很想把您当成父亲……”
贺英雄慈爱地抚摸着徐娜的头发:“我也早就把你当成了女儿。锦荣股票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是几个大股东被人挑唆,加上有人放假消息误导大众,好在你妈妈生前给贺伯伯留了百分之十五的股票,我又有多年暗中操作的经验,只要资金到位,一定能保住锦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