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明天
翠花端着药碗，和莲心一前一后走进马昆卧室。 躺着的马昆慢慢坐了起来，翠花惊得手一颤，药碗掉在了地下：“老爷，你醒了？老天爷，你可算醒了！”
“感觉怎么样？”莲心小心翼翼地照顾马昆。
马昆朝莲心笑笑：“清醒了很多，小蝶姑娘说我的大脑记忆功能正在恢复。”
翠花一下子抱住马昆：“老爷啊，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医院把你绑走的？你还能想起来吗？”
马昆皱起了眉头：“这两个星期发生的事我想不起来了，脑子里有一些小碎片，但没有办法组成画面，我记得有辆救护车，还有一个铁百叶窗……再想下去……还不行，头疼得像要炸开一样……”
马昆痛苦不堪地捂住了脑袋。
翠花扶着马昆给他喂药：“脑袋瓜子疼得厉害那就先别想事了，养好身子要紧。”
小蝶拿着一个瓷药罐静悄悄地走了进来：“我来给马爷送药。”
翠花一个箭步上去拦住小蝶：“我自己的爷们儿自己侍候，用不着你！”
小蝶打开药罐，取出药丸递给马昆，马昆微笑着接过来：“谢谢小蝶姑娘。”
翠花劈手抢下药丸：“爷们儿现在糊涂了，我可不糊涂！你这个小狐狸精件件事透着古怪，日本护照是一件，锦荣着火是一桩，你说鼻子能闻出棉花球是哪个医院的，别人信了，老娘不信！你自个儿的嫌疑还没洗清呢，给老爷熬的是什么药？你想毒死他，老娘这关可过不去！我看你套上身小日本的衣服，活脱脱就是个日本娘们儿，能是什么好东西！我这个糊涂爷们儿咋就看不出来！”
众人看向小蝶，她正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副柔顺听命的模样，确实有些像日本女人。
马昆威严地训斥翠花：“把药拿给我，我信得过小蝶姑娘！”
翠花气得跳起来：“好啊，我白费这么多唾沫星子了，老爷你当耳边风啊，这不明摆着是嫌弃我了吗？哎哟，被汉子嫌弃的娘们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先替你吃了这药，要毒就毒死我吧！”
莲心拉着翠花：“翠花，你做什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蝶忽然抢过药丸：“这药，你不能吃。”
马昆、莲心、翠花都看着她，翠花像找到把柄似的，马上又变得气势汹汹：“你这个小狐狸精要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不敢让老娘吃？”
小蝶毫不示弱，冷冷地瞪了翠花一眼：“这本来就不是给你吃的。”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翠花暴跳如雷，扭过身子抱住马昆：“老爷，你可说句话啊，我可是当了王宝钏又当穆桂英，拼了命把你救了出来，你居然不相信我，听着张小蝶在咱家耍横？她说不准就是个奸细，害死你都不知道！”
马昆默不作声地看着翠花撒泼，翠花撒泼到最后发现自己变成了独角戏，有些尴尬：“咋，看啥？”
马昆忽然笑了：“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要是穿上旗袍，和莲心一样的打扮，一定是个美丽的女人。”
翠花愣住，咂摸马昆的话，随后又不顾一切地闹腾起来：“你是嫌弃我不如小狐狸精年轻漂亮啊！好，那我就回老家！我回家哭公公婆婆的坟去！”
马昆再没有阻拦的意思：“好，那让莲心去给你买火车票！”
翠花见马昆当真要送自己回去，扑到他身上：“我辛辛苦苦把你弄出来，守着你，你这张嘴刚能张开说话了，第一个就赶我走。我为你连这条命都要搭上了，你的心咋就这么狠！”
马昆冷冷地看着翠花：“你什么时候懂得自己尊重自己了，什么时候再跟我说话！”
翠花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我可活不成了，一把年纪被休……”
莲心于心不忍，拉扯起翠花：“大姐，你先出去，我劝劝先生。”
“狐狸精，傻汉子！碰上你们我倒八辈子霉！”翠花愤愤地走了出去。
莲心回头看看小蝶：“小蝶，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小蝶抿了嘴，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待两人都已离去，马昆才握住莲心的手：“莲心，这些日子你憔悴了很多，太辛苦了。我真对不住你母亲！”
莲心颇有愧色：“我没事，如果母亲活着，你也许不会受这么多折磨。”她拿起那颗药丸，“这颗药你还是先别吃了，我也有些担心……”
马昆点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小蝶姑娘很单纯，是可靠的。”
莲心也是有些唏嘘：“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的脾气为人我清楚。不过，离开奉天之后的几年到底干了些什么，她始终不肯告诉任何人，我担心她被坏人利用了，还是小心为妙。还有翠花，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马昆露出一丝怀疑：“我总觉得这个女人不对劲，你可以再替我试试她。”
“她没文化、会胡闹是真的，可这些日子她也没少为你操心，会不会是我们的戒心伤了她？”
马昆思索半晌：“她的来历是组织上调查过的，应该没有问题，但她的乡土味太夸张了，而且眼睛后面像是藏着另一双精明的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旧本人的麻醉药伤了我的大脑，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想起来。”
“你刚刚恢复，千万别心急，多用点时间慢慢想。”
马昆紧紧拧着眉头：“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很重要，我一定要想起来……”
马昆睡熟了，翠花坐在他身边，一口一口地抽着大烟袋解闷：“他一句话就把我撵出来，一点结发夫妻的情分都没有。女人这一辈子还不就是靠汉子，你说，我活着可还有什么劲？”
莲心坐在翠花身边，半是劝解半是试探：“小蝶平时不言不语，却能让老爷这么信任她，会不会有收买人心的特殊本事？她虽然是我妹妹，可我们四五年没见面了，说句不该说的话，我怀疑，小蝶那几年会不会去了日本，当了间谍？”
翠花一拍大腿：“今天那个药丸子，小蝶就是不让我吃！看她那个眼神就不像好东西！你说她是日本女特务，我看八九不离十！”
莲心佯装赞许地点头：“药丸我收起来了，回头找人去化验化验，很快就知道真相了。”
翠花看看马昆，眼泪含在眼眶里：“唉，老爷我是管不了喽，留给你操心吧！其实，我跟你闹也不是真闹，就是觉得气不过。你哪儿都比我强，老爷眼睛里只有你，如果我再不闹，就更没人理我了。好歹你对老爷也没坏心。唉，糊涂爷们儿要是落到日本女特务手里头，还不知道咋样呢！”
莲心接住她的话尾：“那老爷真是羊落虎口了。”
翠花收了脾气，郁闷地抽着大烟袋；“老爷既然容不下我了，你就给我买张火车票吧，我回村里给老人守坟去。”说着她开始抹眼泪，“这辈子，就当我没见过这狠心的爷们儿！”
莲心心软，替翠花抹了眼泪：“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去劝劝老爷，你就当出去散散心。”
翠花抽泣着：“眼瞅着就要被人休掉了，还散什么心！我走，不碍他的眼！”
“你真的决定了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