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悼亡

不断扩大的蜃气笼罩了整个云母令。它要让整个云母令给桑枝陪葬！

蜃珠产生的幻境并不足以让鲛人沉沦，它想了个新法子——它用蜃气催眠了被笼罩的鲛人，它入侵了他们的梦境，在梦境里找出他们最深刻的恐惧，它在梦里惊吓他们，用最美好的事物引诱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想回到现实。

它把他们的意识永远留在了梦境，又在现实中接管了他们的身体。

神族和蜃妖的融合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在接管鲛人战士们身体的过程中，它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能把意识分成很多份，每一份意识操纵一个鲛人战士，所有的意识又因神格而连接在一起。

它像是一下子变成了“它们”。

它并没有怎么惊喜，桑枝快要死了，她的血已经几乎流干，生命也逐渐褪去。

它一边操纵着鲛人战士追杀逃跑的云母令残党，一边抱紧了桑枝。

云母令外的海水被鲜血染红，云母令内依然是一片挥之不散的白雾。

它抱着桑枝，手足无措，它不敢把自己的生命力量输送给她，神族的生命力太霸道，一丁点的神性就会破坏她的心脉。

怎么办呢？

它不想让桑枝死去。

没有思考太久，它决然再次拿出自己的心脏——蜃珠。

身躯或许会腐朽，可意识却可以永远留存，如果桑枝不能生活在现实的世界，那就让她生存在永恒的美梦里吧。

蜃珠贴在她的额头上，在它的操纵下逐渐接纳了她的意识。

桑枝的身躯很快变冷变硬。

——

神无心可活。

只是神没了心，也就不再是神了，它丧失了神族强大的意志和睥睨众生的姿态，只剩独属于蜃妖的残暴冷血和扭曲的精神。

它杀了云母令的大头人，杀了桑枝的主母，把视野内所有可见的鲛人都变成了它的玩偶。

它驱散了整个海域的游鱼，因为它怕那些小东西打扰到蜃珠里的桑枝。

冰冷的海底，终于只剩下它和桑枝两个了。

它坐在海沟里，怀里抱着蜃珠，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笑。

终于，她能够永远都陪在它身边了。

——

薛无疆没继续呆在它身边。

在蜃珠接纳了桑枝意识的那一刻，薛无疆就化身进入蜃珠。

因为他明白，它即便成了蜃妖，生命本源的性质也依然是神族，神族必须有信仰才能存活。

它的信仰，被它囚禁在蜃珠里了。

也或许不是囚禁。

蜃珠里存在有它幻化出的世界，“自由”的世界。

薛无疆看着几乎凝成实质的蓝天白云，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蜃妖的幻术已经能达到这种地步了？

他沉默的看着不远处的农田和村庄，心中想，这蜃珠内几乎已经自成一番天地，如果再让它修炼个几万年，说不定真能让蜃珠内变成一方真实的小世界……

他走进村庄，便看到青石板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道路，村口垂柳长的有几人怀抱那么粗，有庄户坐在垂柳下的石凳上，手里捧着一大碗面吃的正酣。

他走近庄户，问道：“大哥，桑枝家怎么走？”

那庄户立刻警惕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薛无疆看着那庄户眼神里的一点微光，道了一声可惜，就转身离开了。

庄户依然是那副警惕的表情，只是整个人都静止下来，像是一尊活灵活现的雕像。

薛无疆走到哪里，哪里就静止下来，四处嬉戏的顽童，被风吹起的杨柳，落在房顶上啄食的麻雀。

他很惊讶，惊讶于它竟然能把村庄的细节做到这种程度。

应当说是非常用心了。

想来，它大概是怕桑枝孤单，所以编制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它让桑枝生活在这故事里，好过一个人孤独的生存在蜃气幻化的虚无。

薛无疆在田野的边缘找到了桑枝。

不只是桑枝，还有已经成了一副农夫打扮的书生。

那书生，是它曾经用以追求桑枝的皮囊。

书生看到薛无疆，一下子慌张起来：“你是谁？”

薛无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桑枝：“我是来接你出去的。”

书生一下子愤怒起来，抬起手里的锄头就要打薛无疆：“你这登徒子！说的什么浪荡话！休要打扰我娘子！”

薛无疆抬了抬手，书生就僵在了那里。

桑枝看到了书生奇怪的样子，但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