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手段

自从小时候被镇上的混混扔到粪坑里之后，重明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受过这样的屈辱。重明其实是不怕死的，也不怕陷入什么危险的境地，他可以放弃尊严，可以杀人不眨眼，可以在无月的深夜和恶灵争论不休，他从来都没有怕过那些看起来可怕的东西。

他唯一害怕的，是回到过去。

回到那个世外桃源般的镇子上，回到那间简陋的小木屋里。

他已经来到帝都，他不再是那个农夫重明了。

只有获得无比的功业，只有手握足够大的权利，才不会在午夜梦魇中回到过去！

“所以，你准备好了嘛。”重明问刑具上的人。

那人轻蔑的笑了笑，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恶鬼之音：“宁王走狗……”

重明拿烙铁封住了他的嘴巴。

他并不是一个刑训大师。

他的手段笨拙，也更加残忍。

他把诏狱里的刑具用上了一个遍。

——

离开诏狱时，重明的眼睛里失去了一些东西。

也多出了一些东西。

他似乎比之前更加平静了。

再次见到宁王的时候，宁王眼里满是笑意。

“很好，重明，你做的很好，我的皇兄很生气，从海州知州供词里得到的消息足以击垮整个海州的文官系统，那是我皇兄的软肋。”

“贪污无处不在，我在贪，皇兄也在贪，只是这个天下本来就他的，他就不敢像我这么肆无忌惮，他被抓到把柄，就只能认栽。”

“接下来，海州的官员会死上那么一些。”

接下来，重明听到了他一生中最动听的一句话。

“重明，我安排你前往海州，从县官做起，你可愿意？”

这一天，重明磕破了头。

宁王用脚尖点过地毯上的鲜血，竟亲手把重明扶了起来，声音也前所未有的温和：

“如果你能回来，重明，如果你能回来，我们将一同战斗，事成之日，我许你一人之下。”

一人之下？

重明大概明白了宁王的意思，他的内心被权利火焰点燃，再也不会熄灭。

这时的重明还不知道，这番话，宁王已经对很多人说过了。

听过这番话的人，也大都已经死了。

跟皇帝作对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可惜重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被“一人之下”四个字蒙蔽了头脑。

直到很多天后，到达贫瘠的海州盐沙地时，他才大概明白过来自己如今的处境。

海州很大，数不清的小型海岛一直延伸到无疆海的边缘，这些海岛上勉强能种很少的粮食，因为海岛上大部分都被白色的盐沙地覆盖，这种沙地上不能种粮食，树木也无法扎根。

重明这才明白，原来他只是宁王的一颗不那么出众的棋子而已，与他同来的人甚至上任就是城主，可他却依然只能当个主簿，整日与账目为伍。

该怎么办呢？

那就重新开始，从主簿做起好了。

重明已经在宁王府历练了很多年，做黑账的本事出神入化，才刚刚上任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利用账簿亏空让他的直系领导因贪污罪斩了头。

重明顺利的顶替了上司的位置，成了小县的县官。

县官也只是他成功的第一步而已，海州地广人稀，官员却不少，皇帝势力和宁王势力的官员各自拉帮结派，重明利用身份便利游走其间，结交被边缘化的门阀世家之类势力，让那些势力将他看成他们的一员。

海州虽尽是孤岛，不产粮食，但更容易接触到海鲜，重明利用自己县官的身份组织镇民抓捕海鱼海虾海蟹，训练采珠人下海捉蚌，明面上是替天子养民，改善民生，背地里却将这些海味带来的利益纳入自己囊中，他本身就是一个账房先生，所以从不需要让别人给他做账，他拿着账目大改特改，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一年，重明做出了他为官史上第一本完美的账簿，那年的财务报表上记载着让皇帝非常开心的数目，皇帝不会去详查，落在实际上的钱全被他贪掉了。

镇民们对他感恩戴德，因为他拿出了一部分钱为镇里修缮道路和房屋，多余的钱甚至返还给了镇民。

海州土著常年处于饥饿的状态，乍一填饱肚子，感觉像是过上了世上最美好的生活。

重明心安理得的接受着无数镇民的跪拜，他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心里也始终想着，只需要拿出一个毫币就能让这些人忙碌整个夏天，劳动力实在廉价到难以想象，这么看来，海州比帝都好混多了。

整个镇上的人们忙碌一年，就能赚到20个分币，一个分币等于一百毫币，他们一年就能赚到2000个毫币，修缮道路和房屋用掉50个毫币，给每人发放一枚毫币用掉500多毫币，剩下还有1400多枚毫币，这些毫币全都进了重明的腰包。

虽然这不是重明第一次赚到钱了，但他还是很开心。

既能赚到钱，又能赚到百姓的爱戴，还能赚到皇帝的欣赏，为什么不开心呢？

这里没有皇帝，没有宁王，没有束缚，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野蛮生长着。

一年，两年，三年……

在海州当县官的第三年，重明终于得到了升迁的机会。

皇帝势力的文官集团和宁王势力的文官集团起了冲突，前一日还威风八面的大城城主，今日就在菜市口掉了脑袋，听说皇帝好宁王较上了劲，谁也不想退让，于是只能苦了下面的官员。

重明心想，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