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噩梦之源

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就已足够让思念延续很久。薛无疆总是不敢去回忆某些记忆，在被囚禁的十万年里，他甚至尝试着触碰意识，尝试把那部分记忆打碎。

他的时间足够多，尝试也足够多，他不会死，可在抹除那段记忆的过程中，他每次都会很痛苦，后遗症也接连不断——他曾忘记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自己的来处，忘了眼前的黑暗是黑暗，忘了自己的生命。

偌大的三界生灵无数，一旦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生命就会彻底消亡，魂魄也将不复存在。

可不知为什么，薛无疆总是死不了，即便抹除了自己的意识，魂魄依然不会消亡。

那段记忆也会在未来重新出现在脑海里。

再然后，围绕着那段记忆，意识重新出现了，其他记忆重新出现了，生存下去的意义和漫长等待的坚决也一并复原如初。

这段记忆到底是梦魇，还是美梦？

薛无疆说不清楚。

他看着女子的脸，眼神就再也移不开。

梦境中，她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过。

女子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忽然害怕起来，她点着脚尖，捧着薛无疆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瞳孔，想看看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薛无疆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她刚开始还想挣扎，可挣了那么一下，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头，就任薛无疆把自己抱在怀里。

她轻轻抚着他的背，轻柔的语气中深藏着担忧：“我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你们也早就等不及去到天界了，但这次如果决定攻打世界树，一定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薛无疆忽然放开她，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我们不打世界树了。”

他拉着她，一跃进入云端。

须弥天的云端连着无疆海，在云端上就能听到海潮的声音。

女子一下子慌了，拉紧了他的手：“你要带我去哪？”

薛无疆眼神里全都是光：“我们去人间界！”

女子挣扎的想要脱出手来，可薛无疆一点也不松手，只是扭头对她说道：“你刚才不是跟我说，要等世界树长大，直到戳破须弥天的天穹吗？那要好多年呢！我们就去人间，等世界树长大！”

女子一下子愣了。

这么说……似乎也对……

女子又一想，还是觉得不对劲：“那老康他们呢？总不能把他们扔在须弥天吧！”

薛无疆咧嘴一笑：“从来都是老康关心别人，没人能关心老康的，因为没人有那个能力。”

女子无言以对，因为她发觉薛无疆说的竟然都对。

可总感觉……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她有些迷茫，再次问道：“我们去哪？”

薛无疆没回答，只是大笑着把她横抱起来，化作一道光消失在云端之上。

——

人间界已经经历了一百万年的盛世。

上古龙族称霸，仙族统御万灵，人族圣皇尽出，天地三界大战不断，可这都是大人物们要做的事，无论战争如何，三界的万灵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了渺小的生活而不懈奋斗着。

“岚岚，其实我一直都有很大的遗憾，没有带你好好看看这三界，自从你跟着我以后，就一直是打仗打仗打仗，生活也只有淤泥和鲜血，我认为这是不对的，战争从来不应该建立在人的痛苦之上。”

薛无疆抱着女子，感觉自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女子不说话，只是感觉薛无疆变得不一样了，究竟是哪点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即便战争必须建立在人的痛苦之上，那痛苦也只能是我来承担，而不是你们。”

女子依旧不说话，她咬着嘴唇，好像是感觉到有些委屈。

薛无疆看着云海之下的城市，恍然之间，他已经离开了须弥天，来到了人间界。

“岚岚，自从你嫁给我到现在，多少年了？”

女子点着他的鼻子，一字一句的数道：“自从上个冬季到现在，已经两百一十五年了。”

薛无疆再次问道：“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反手拽着他胡须恨恨道：“我叫魏晴岚，晴空的晴，苍翠成岚的岚，薛无疆你这个混蛋，已经忙到忘记我叫什么名字了吗？”

薛无疆没回答，他看着云端之下越来越近的城市，轻飘飘的声音像是琢磨不到的云彩：“我多希望这场美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魏晴岚噘着嘴：“如果这是场美梦，那也不错啊，至少比待在天界打仗强。”

薛无疆点了点头。

他和她降落在人间界的一座小城，他记得这座城市曾经已被战火焚毁，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无主之地终于有了主人，小城也终于像是个城市的样子了。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大街上，跟她讲述大街小巷里曾经发生的故事——他还是个小混混时候的故事。

他带着她去寻找那座破烂的城隍庙，可是城隍庙早就没了踪影，兄弟的孤坟被压在了崭新的酒楼之下，薛无疆看着那家酒楼繁华的样子，跟魏晴岚说，他的兄弟想必是不会寂寞的。

魏晴岚握着他的手，一颦一笑全都是当年的模样。

薛无疆似乎忘了这是梦境，他买了辆马车，带着魏晴岚离开小城，沿着当年难民迁徙的故道一直走。

当年狭小如鸡肠般的小道，如今已经变成了四通八达的驿道，只有通过薛无疆的叙述，才能知道当年那个残酷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