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乱心

薛无疆扭过头，又是一张熟悉的脸。屠神道的一代道宗，十万年前屠神道的创建者，角木。

十万年后，屠神道传到娄金这一代，已经是第十六代，每一代屠神道传人都以星宿自居，角木是一代，娄金是十六代，娄金把薛无疆视为弟子，并将未土的名号给了他，薛无疆就成了屠神道的第十七代道宗。

薛无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么一种方式和角木在梦境中相遇。

角木的手总是离不开酒壶，他坐在薛无疆身边，攥了口酒：“我物色了个弟子，你得帮我看看。”

康雄当时就皱起了眉头：“什么叫物色，你寻来那弟子又不是东西，不能用物色这个词。”

角木是个粗人，听到康雄的话，一下子就急了：“狗老康！你弟子才不是东西呢！”

康雄也不生气，只是木讷着脸回道：“蠢角木，你‘物色’那弟子出身白玉骨道，能混到这个地步，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有意出现在你视野之中，也都是故而为之，这样的弟子，你自己想想能不能要吧。”

角木一下子蔫了，悻悻朝薛无疆抱了抱拳，离开了登天台第十八层。

薛无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在一旁听着兄弟们斗嘴，心里就全满足了，再不敢奢求其他。

康雄看出了薛无疆的不对劲，就问他：“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薛无疆麻木的点了点头。

康雄摸了摸下巴：“这一代的悼亡者已经被仙族消灭掉了，万年内不会再出现新的悼亡者，那么，你的遭遇是万年之后了。”

薛无疆没说话。

康雄总是能猜到一切。

“可是最后的战役快要打响了，即便战争没有在短时间内结束，也不会拖到一万年那么久。”

梦境世界出现了一丝紊乱，这丝紊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康雄很彻底的忘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那么。”康雄的语气还算平静：“我们赢了吗？”

薛无疆没说话。

康雄点了点头，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再不追问，而是说道：“无疆，我需要你确定一件事情。”

薛无疆抬起头看着他。

“我需要你确定，这是你自己的梦境。”

薛无疆眼中出现一丝迷茫。

康雄的话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新门。

“如果这是你的梦境，那梦境中的一切都必然由你来主宰，悼亡者干扰梦境的手段不是改变你的梦境本身，而是将噩梦掺杂进入梦境，噩梦扰乱你的思维，所以你才会茫然不知所措……”

康雄嘴角浮现出一个干涩的笑：“但是，无疆啊，你从来都不会茫然的，对吗？”

薛无疆低下头，声音低沉如孤魂饮泣：“我只是怀念过去了……怀念和你们一起战斗的那些日子，老康，你不知道一觉睡醒，世上只剩自己一个人是件多痛苦的事情。”

“什么修仙路漫长，什么大毅力者闭关万年得道，都他娘的是假的，人活成了仙，那就不是人了，没有感情甚至没有情绪，你想想那是什么？那什么都不是啊……一点意义都没有的。”

“老康，我曾经见过一个被囚禁了两万年的家伙，他是白玉骨道未来的道宗，只是两万年的时间，他就疯了，他吃了自己的师父和弟子，他只是想活下去。”

“老康啊，这场仗打完了，我就会被镇压在一个看不到光的地方，整整十万年。”

康雄听完薛无疆的一席话，久久不语。

也不知康雄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能确定他所想的东西和梦境产生了强烈的冲突，天空再次出现了龟甲般的碎裂，康雄的形象也逐渐模糊起来。

薛无疆心中绞痛，康雄也意识到了梦境即将结束，他开口说话，那些话语已经断断续续：

“无疆，你的心乱了。”

“我们或许会失败，但只要活着，总有翻盘的机会，这一把输了，那就下一把，无疆，我们总会赢的。”

“记住，这是你的梦境……这是你的……世界。”

“我在……星河大海……等你。”

话音消失，梦境支离破碎。

——

薛无疆回到了噩梦边缘的虚无。

他不能思考，目光亦如行尸走肉一般呆滞，康雄的话在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才终于缓过神来。

我的梦境，由我自己主宰？

他仔细想了想，眼神就越来越亮。

薛无疆想试一试。

他朝噩梦边缘向外看，甚至能看到虚无中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影子，那影子像是匍匐在黑暗深处的怪物。

怪物死死的盯着他。

它在寻找他最深邃的噩梦。

薛无疆耳边甚至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

“康雄告诉你去主宰自己的梦境，其实这句话是你自己告诉自己的，因为这是你的梦境，梦境里的所有都是你，角木是你，康雄也是你。”

“你知道康雄已经飞升，所以在梦境的最后，康雄才会对你说，星河大海相见。”

它能看到薛无疆记忆中的一切，那是它的天赋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