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架构
第243章架构
(斗者,打蛇打七寸,控人掌其心之所向——题记)
谢晚晴从暴室找了陈慧和方云珠。方云珠一脸震惊地看着谢晚晴,陈慧倒是波澜不惊,拖着微瘸的腿向谢晚晴施礼,道:“罪奴向芙婕妤请安。”方云珠这才反应过来,也一并行了礼。
谢晚晴一甩衣袖,掩面走出暴室,看看天色,已是黄昏,估摸着萧成熙也该有所行动,便命人赶回翠莲阁。
一行人,因有方云珠和陈慧两个在暴室服役折磨得不成样子的病号。所以,这行程速度却是比来时慢得多。
迎春则是左顾右盼,将周遭的宫婢都记个熟悉。
待回到翠莲阁,谢晚晴命人带陈慧和方云珠去梳洗,自己却是扶着腰,病恹恹的模样往花厅的软榻上一靠,便问:“迎春,有哪些宫的人来看过?”
迎春只觉得心惊,自己左顾右盼做得很隐秘,芙婕妤连帘子都没有挑起过,就是方才到翠莲阁,却也是在酣然入睡,这番倒是一下子就问这个情况。
“主子,小的愚钝。”迎春也想装傻一次,自己若一一禀告,还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谢晚晴眼眯一条缝,冷冷地说:“今天是你第一次去暴室吧?”
“是。”迎春不明所以,垂首回答。
“你觉得暴室环境如何?”谢晚晴不紧不慢地问。
迎春也是机灵,马上意识到谢晚晴的意思,颓然跪地,大喊:“饶命。”
谢晚晴看看旁边,挑了一个便宜的粗茶杯“啪”地拍下去,喝道:“饶命?适才,我没有将你就地扔入暴室,就算是对你最大的饶命。”
迎春更是一惊,匍匐在地上,浑身如筛糠,她不明白这几日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何况根本就是她主动向皇上开口要的她和翠儿。
“发钗的事,你以为三两句‘陈总管将发钗拿走’就能将我糊弄了?我在这宫里混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呢。就是你家主子也得悠着我一点,莫说你。”谢晚晴瞟她一眼,要她过来的目的就是要看看所谓的反间计是否好用。反正试验一下,聊胜于无嘛。
迎春听得这番,整个人彻底软下来,嘴上却还是习惯性狡辩:“那发钗真是陈总管拿走的。”
谢晚晴眸光一凌,对一旁傻眼的翠儿说:“你将你看到的都说一说。”
翠儿上前一拜,道:“那日奴婢病重,主子救了奴婢后。在奴婢耳边悄声说过,在奴婢身上下了药,就算我醒着,也跟昏迷着一样,要待上灯时分,才会醒来,一醒来就悄悄去瞧瞧迎春跟谁在说话,瞧完后,就将一块丝绢挂到林园门内。”
“那掌灯时分,你看到迎春跟谁接触了。”谢晚晴厉声问。
翠儿一愣,道:“当时,掌灯时分,正是侍奉龙渊殿寝殿的宫婢准备的时刻,当时,大家都在忙,等奴婢醒来,房间没有人,奴婢按照主子的吩咐,去找迎春,当时,看到——”
翠儿刚说到这里,迎春一下子打断道:“够了。不用说了,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谢晚晴轻轻拍手,道:“迎春倒是颇有气节,今日倒不打算落得个实诚,从今往后好好呆在翠莲阁么?”
迎春满眸悲哀,摇着头道:“主子,你倒是肯么?那日,你将发钗交给奴婢,根本就不相信奴婢,那根发钗为的就是让奴婢往你圈套里钻吧。”
“你倒也算聪颖,能急中生智,将那发钗假意让陈总管看到。陈总管照顾皇上的起居,怎么会不对那发钗起疑心?告诉你吧,那支发钗,根本就不是皇上送我的那支。那支发钗是我仿雕的,浸泡了某种药水,只要你出现在皇上身边,他就知晓那发钗是我的。”谢晚晴一笑,将发髻放下,翠儿赶忙拿起发梳替她梳理。
谢晚晴手中却是拿着皇上御赐的一柄发钗在迎春面前晃晃,道:“看清楚,这才是皇上送我的那支,那夜与翠儿一起打扫御书房,本婕妤早就放在皇上的御案之上。”
迎春面如死灰,看着谢晚晴一言不发,她的主子只单单是说这女子长着酷似仁孝皇后的脸,又在皇上身边晃荡,迟早会魅主,既然德妃主动收拾,那就顺水推舟,让她孤立无援。却不计,她是一寸寸都在算计着,连带自家主子是谁,她竟都知晓。
谢晚晴看她怨恨的眼神,可惜地摇摇头,道:“本婕妤向来喜欢招纳贤能者,今日我能从暴室里弄出陈掌宫和方掌宫,当日也有本事将作奸犯科的幺蛾子送进去。”
“迎春败者为寇,心服口服,但有一事不明,希望死个瞑目。”迎春抱着必死的决心,反而释然,不怕眼前的女子,大胆进言。
“很有魄力,本婕妤倒是觉得可惜了。你问吧。”谢晚晴将头发扎成发辫,配五彩的丝线在乌发间,显出少女的天真来,轻描淡写地说。
“您怎么知晓小婢是别人的人?”迎春问。
谢晚晴掩面一笑,道:“宫婢所里,每一个宫婢都有一个主子。这个主子,却不是皇上,这是由后宫生存的法则所决定。尤其是作为皇上寝宫的宫婢。”她此语一出,就是翠儿也变了脸色,慌忙下跪,道:“主子,翠儿没有,翠儿没有。”
谢晚晴瞟她一眼,佯装生气道:“我也不是你主子?”
“啊?”翠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又是痛哭流涕,说:“是,是,是。翠儿只有芙婕妤一个主子。”
谢晚晴一挥手,道:“哭哭啼啼的,成什么体统,快去门口候着,迎接皇上。”翠儿是应声出去。
迎春却是彻底无语。原来眼前的女子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她深谙在这个宫中,后宫妃嫔所关心的就是皇上的喜好,而作为皇上身边的宫婢就是最接近皇上的人,自然会成为宫妃们争相拉拢的对象。
这女子不是初入宫么?却这般深刻,倒像是为这宫廷而生的。
谢晚晴却是笑而不语,这个宫廷她已经熟识。天下的游戏规则,不外如是。谁是权力的中心,谁的周遭就布满着各种势力,那些势力盘根错节,计中计,谍中谍,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她用苦肉计,拖了沉不住气的德妃下水,让萧成熙步入圈套,同时也是为了将迎春这个看起来正义的女子暴露出来。
“芙婕妤聪颖过人,迎春祝您能在这宫里走得更远,爬得更高。”她咬咬牙,知晓今日横竖是要一死,眸光看看旁边黑漆的廊柱,心里倒是一片清明:至少远在江城的哥哥、弟弟都已娶到媳妇,也有了些小官职,家里再不是以前的一贫如洗,从此之后,家族的命运都要改变,这一切都得得益于那位。
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往那廊柱撞去。旁边闪出一人,将她拦下,三下五除二,针刺进她穴位,她倒是软绵绵的不能动弹,只看着眼前的人,喃喃地问:“为什么?”
谢晚晴微垂双眸,尔后狡黠地一笑,道:“自然是不想我翠莲阁沾上不洁的血气,影响我的前途。其次嘛,你以为呢?我都没有利用够你,将你主子整垮台,我就告诉你这样,你说呢?”
“不管你有什么阴谋,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迎春很是恐慌,这女人太不按理出牌了。按照道理,若是知晓她背后的主子,定是要百般计策,将她背后的主子揪出来,扳倒的。可她为什么突然瞒也不瞒,就这样将一切说得一览无余?
“你以为由得你?”谢晚晴往她身上撒一把香。迎春涣散神色,既而沉沉睡去。
“你们二人出来吧。”谢晚晴站起身,理理衣衫,很随意地看着陈掌宫和方云珠。
“主子。”方云珠那一声,异常激动。
谢晚晴没有理会,反而是看着陈掌宫,很抱歉地说:“我还是去迟了。让陈掌宫受这等苦。这脚怕是要养一些时日呢。”
“主子这说哪里话?小的倒是没料到您是如此早就来差遣小的了。”陈掌宫盈盈一拜,此刻的她再度恢复到那个干练智慧的宫妇。
“陈掌宫请坐。”谢晚晴一摆手,尔后说:“这些年,我曾去陈掌宫的家乡看过,依山傍水的地方很美丽,木槿花做的篱笆墙,小虎娶了一房媳妇,是赵村的万三的女儿,女红一流,知书达理。”
陈掌宫面上一惊,不觉泪溢满眶,赶忙跪地拜谢,道:“主子竟记挂着小的这些个琐事。”
“怎是琐事?对于每个人来说,家人就是大事,家乡就是最亲切的地方。若是这些都丧失了,那便是没有人性之人。”谢晚晴幽幽地说,蓦然想到自己的家乡,想到那些熟悉的街道,车水马龙的场景,还有爸爸妈妈,外婆外公,还有石磊,还有一帮同学,以及那些像冲天炮一样出现在自己生命里,让自己瞬间感动,却又倏然消失,从此再也不相见的面孔,一个个都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