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情势
第218章情势
整个宫中都在搜寻刺客。即使东宫周遭都是荒凉,坐在落凤宫凤床上裹着被子的谢晚晴仍然可以听到清晰的脚步声,偶尔的人语。这一次,是她最惨烈的一次赌博,要的就是一个契机,让萧成熙不要那么自以为是,那么固执。当所有危险来临时,都独自去面对,而将她排除在外。
她要的是这么一次契机,也算是对萧成熙的警告。想到此,她背上的伤又有些疼痛。脸上却浮出一抹笑,原来当初石磊是一语成谶,自己真的是觉有亡命徒气质的女子。
当然爱惜生命的谢晚晴之所以冒险,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么一个契机。单是这个契机,筹码还不够大。
她要赌博的是,隐藏在宫内的劲敌浮出水面。因为不想她死的人,实在是太多。
想到此,她微蹙眉头,心隐约有个希望,希望自己是猜测错误。唉,她轻声叹息,为何这世间如此多的纷纷扰扰?若是单纯地活着,那该多好?
慕容睿辰已出去替她找药,何况作为皇帝的秘密卫戍部队队长,在宫中闹刺客时竟然不在,多少会引人怀疑。
她将被子裹紧些,借着月光,扫视四周。因为了避人耳目,这宫内的烛火早就熄灭。此夜,月华如水,从窗口倾泻进来,梳妆台上的铜镜泛着清幽的光,仿若这四年,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偌大的落凤宫,原本是荒凉,这会儿却让她有舒心的感觉,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这里的物件竟都透着淡淡的温暖,这被子是时常晒过的,有日光的味道,这帷幕是时常换的,用植物熏香熏。
那萧鼎炉里,还有淡淡的安宁香,是她在时,喜欢点的那种。梳妆台上,她的发钗珠花以及桃木梳还摆放在红木桌面上,衣柜里有她的衣衫,是她喜欢的款式,却又不是四年前的女娃装束……
还有,那案几上,借着清幽的月光,她看到,还有一局残棋摆在那里。仿若对弈的两个人刚刚离去不久。
她从没想到看上去匾额扑满灰尘,蛛丝横结,荒凉满地的东宫之内,竟是这番天地。
她坐在床边,之前的疼痛以及寒气入侵带来的虚弱竟渐渐淡去。
慢慢踱步到窗边,窗外半轮月从高大的林木间斜着倾泻过来。这几棵茂盛的树,承载着曾经天真的向往。那时,他没有江山社稷的牵绊,就单纯是羽家的大公子,她虽是一颗棋子,却也没得如今天下觊觎。那时,彼此偷得安闲时光,便有些不管不顾。
唉。毕竟人生不是小说,不像小说那般圆满。人生中,要承载的东西太多。比如《色戒》里的王佳芝之于易先生。
再比如,这时空里的萧成熙,还有慕容,也许都注定承载很多。
想到慕容,她的心又揪痛一把。他对她的好,向来知晓。从他还是大公主时开始,无论在谢家,还是在皇家,都是庇护着她。
起初,知晓他是男扮女装,她单单以为不过是谢朝玉为了他能在尔虞我诈的皇宫活着,能避开马家的耳目。至于为何与慕容家有关,她对慕容家知之甚少,便也以为只是一个假托的家族,不过是给他势力罢了。
可今晚听他缓缓叙述,她的心却一点点凉下来。
他不是徳启帝与谢朝玉的儿子,却是那名满天下的董家大公子的儿子。可是没有任何资料记载董启芳曾婚配,也没有听董佳慧与董青文提起过董启芳的恋人或者夫人,乃至于通房丫头。周遭的人,无论是朝堂里,还是江湖上,都没有任何人说过董启芳曾经钟情于谁,与谁有一段过去。
至于慕容蕊其人,她也只是在云来镇时,在醉云来里听过几个江湖客谈论过。说到北地望族慕容家上一代的慕容蕊,简直是国色天香,为人极其冷漠,世人送“蕊寒香冷”之号形容她,可惜最后却是香消玉殒,魂断容州。
至于如何死的,却是一概不知,只知道慕容家四大长老亲自来领她的尸身回去,那一路的冥钱铺天,让朝堂江湖都为之一震。
也在那时,谢晚晴才知晓,慕容家在北地的势力绝非一个商贾家族。
据说,北地慕容家富可敌国。四年前,安北王与谢朝英一战,无暇顾及伧都与充州边塞一代,车姜南方一支精锐欲取充州,绕过伧都,直取萧月国王庭。届时,伧都为孤城,也是没有任何作为。
而充州城岌岌可危之时,慕容家慕容公子突然出现在充州,指点充州守备,放手一搏,竟将车姜南方精锐挡于充州之外,一时间,充州城内,乃至北地诸多州府百姓竟是传为佳话,赞慕容公子乃人中龙凤。
再加上慕容家向来乐善好施。北地土地贫瘠,千里荒凉,严寒来得极早,民众生活极其艰苦。所以,每年严寒来时,慕容家都要在北地发放御寒衣物,米粮;同时,也会给戍边将士送御寒物,肉品,也让慕容家的商队为将士带家书。
所以,整个慕容家虽然神秘,但这些举动,让他极得北地军民爱戴,终究是北地的一方大佬。
而萧月国这几年内部羸弱,不够团结。加之北地边塞,本也遥远,对于慕容家倒是少了控制。就算是不爽,也不好发作。
但在谢晚晴心中,虽隐隐觉得这慕容家是一大隐患。但终是因为认识慕容睿辰的关系,觉得整个慕容家相当低调,不至于在乱世里有落井下石之嫌。
可是当慕容说出“他萧成熙能做到的,我慕容睿辰同样可以做到”时,谢晚晴心里除了感动与辛酸之外,还有惶恐。
是的,她很惶恐。她怕慕容睿辰真的有野心,最终不得不跟自己站到对立面去。
此刻,她安静地想,越发觉得诡异,心一寸寸凉。
慕容这话倒不像随口说说,像是早有预谋。
单是他说自己是董启芳的儿子这一条,就很诡异。因为如今董启芳到底是死是活,她也还没查清楚。相信世间没几个人清楚。
而今,她倒是怀疑当年天牢里的人皮碎屑以及那点过期的迷幻香到底是不是有人给她设的局。
董启芳绝对是一个很敏感的人物,董家也是很怪异的家族。按理说,董家被萧家灭掉,董家上下对萧家该是恨之入骨,可董家却又不恨萧家,包括之前董佳慧与董青文乃至于露过一面的董启凡对待萧家的态度都很让人疑惑。因为,他们看起来并不恨萧家,反而像是更恨谢家,其次是马家。
谢晚晴之前私自猜测过董家必定有着惊天的秘密,而这秘密的关键就在于董启芳。也许萧家和董家还有着什么共同的目的。
身为皇帝的萧成熙不知能否知晓。还是那谜一样的张天华,慕容睿辰所领军的传说中的卫戍部队。这些都潜伏在这幽深的皇宫内。
如今的她,就是要将这些一一捋清楚,不然这日子真没有消停的一天。
她不由得叹息一声,甩甩有些迷糊的脑袋。
“怎么不趴一会儿,这窗口风这么大。你那身子。”轻柔的语调,正是慕容挑帘进来。
谢晚晴裹着被子转过身,看到他换了一袭袍子,仿若是蓝色的锦袍,头发披拂着。
“有些心烦,起来看看。”谢晚晴说,看着他欲言又止。她是真想不管不顾地问他一切。可是她只是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来,上药。”他说,轻轻走过来拥着她往凤床边走。
点燃红烛,光影摇曳。谢晚晴趴到柔软的被子上。慕容睿辰却站在床边,有些艰难地问:“颖华,不介意吧?”
谢晚晴在想慕容家的事,听得这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摇摇头,慢腾腾地说:“不介意。你是我哥。”
慕容睿辰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床边,轻轻掀起衣衫,光洁的背部却看不到任何一处的针眼,他有些失神。四年了,她真不是小女孩了。
谢晚晴慢悠悠地说:“韩青洛用了南西宛国进贡的蜂蜜涂抹,针上淬了毒,那毒与蜂蜜相遇,造成烈火焚身的灼烧感。而皮肤上却是一点伤痕都没有。”
慕容一听,心更是一紧,怒喝道:“那个毒妇。哼,只有韩家那等没有底蕴的家族,才会养出这么恶毒的子女来。还笑死人称什么西南望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