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揣摩
第200章揣摩
刚进院落,便听得一声尖锐的女声,喝道:“混账东西,白日青天的,敢怪力乱神。”接着便是清脆的巴掌声。谢晚晴不由得在回廊处站定,隐没在拐角处,细细观察,看不见人,却只听得有女人在低声说:“娘娘息怒,为个宫人气坏身子不值当,这敢怪力乱神的狗东西,抓起来扔到暴室去自生自灭就是了。”
“就依你所言。”那声音平静下来,谢晚晴这才听出是德妃。这才记起,昨晚她对陈月秀说今晨要来看她。
“将这个狗东西拖到暴室去。”另一个尖锐的女声喝道。
有人应声,便看见花树掩映处人影晃动,接着便听得那小舍人凄厉的喊声:“太子妃回来了,太子妃回来收你们这群狗东西。”
谢晚晴一蹙眉,看两个宫人啪啪几巴掌打在那小舍人脸上,脸顿时肿起,那小舍人哇哇叫一阵,颓然昏死过去。另外两个宫人骂骂咧咧,碎碎念一阵:“这小安子自从调到这储秀宫后,就神叨叨的。今日算是彻底疯了,冲撞的妃娘娘,还公然说太子妃的鬼魂出现了。”
二人一边絮叨,一边粗暴地将小舍人拖过来。
谢晚晴这才发现那耷拉着脑袋,紧闭着双目的小舍人,正是方才在宫婢厨房外喊“鬼呀”的那个。
想必之前是见过自己,今日又看见自己,那一袭白衣装束,头发披拂,在花圃里若隐若现的,实在像极鬼魅。
这家伙也太不晓事,后宫岂能谈论鬼神。谢晚晴摇摇头,整理整理衣服走出去,步伐很缓,施施然挡住两个宫人的去路。
“让开。”那两人以为是宫婢,毫不客气地喊。
“放肆,好歹我也算是个主子。”谢晚晴沉声道。
那二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这届秀女中家族等级最低的商贾之家陈家大小姐。像是看到最好笑的事一般,那其中一个矮个子舍人冷笑道:“就你?一个小小秀女,也妄图飞上高枝?”
谢晚晴看着他,面上明明是笑着,那眸光却是清冷的寒,又带着不可名状的纯净与威严。那舍人不由得后退一步,这群小主飞扬跋扈也不少,可没有一个让他觉得如此恐惧,不自在。
谢晚晴冷哼一声,道:“三日后,到底我是升迁还是返回原籍,抑或婚配藩王将军,不管哪一条路上的,要压死你二人,易如反掌。要不要我们试试?”
这舍人一退,脸上汗涔涔而下。
谢晚晴前进几步,站在那昏迷着的小舍人面前,笑意温和地看着他。
那小舍人像是感受到她的注视,猛然睁开眼,看见谢晚晴,很是激动地挣扎着喊:“太子妃,太子妃,是您回来了吗?是您吗?小的是东宫厨房里负责清粥的小安,您以前特爱喝清粥,还夸过小的呢。”
谢晚晴对着她一笑,道:“小安,你跟许多人一样认错人了,我是太子妃的表姐而已。”
“啊?”那小安叫一声,若有所思地问:“一直关在屋里养病的月芙小主?”
“对,陈月芙。”谢晚晴温柔地说,眸光如水,不着痕迹唰过那花圃旁,一袭水蓝色宫装的德妃就在花圃掩映处。
今日,她来就是为了戳穿她的身份,或者想法折磨她,那么她就来会会她。
“原来不是太子妃回来,还以为大哥这下不会难过了。”小安喃喃自语,谢晚晴听得这句话,甚是讶异。这话像是说小安的大哥认识她谢晚晴。她很想知道小安的大哥是谁,但今日这个场合实在是不能去询问。
所以,她装着没听到,而是对两个押解的舍人说:“你二人自知小安子的情况,还这般对他。做人,时时都要记得给自己日后留条路走。”说着,就往德妃那边走,脚步缓慢,飘逸如仙,却更像是一个内敛的王者。
这是德妃第一次看见谢晚晴,不由得微微蹙眉。德妃向来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从小到大没有怕过谁。而有两个人让她很不舒服,一个就是采薇宫的华妃,另一个则是眼前的女子。尤其是眼前的这个,没有惊天的美貌,眸光柔柔的,一点都步毒辣,可那清冷的神色偏生有种傲骨,唇边的笑意浅浅,神色却高深莫测。
“月芙拜见娘娘。”谢晚晴走到她面前深深鞠躬,尔后温柔的语气说:“月芙万分感谢娘娘的关心。娘娘送来的补品,让月芙如此快痊愈。”
“月芙妹妹好了,就好。”德妃打量着她,又笑道:“妹妹气度不凡,想必皇上看到,定是万分高兴。”
谢晚晴埋着头做娇羞状,道:“月芙怎及得上娘娘万分之一?”
“妹妹过谦,难道没人告诉妹妹,你的容颜真的很想仁孝皇后吗?”德妃的眸光略略一凌。
谢晚晴像是根本没看见,眼神飘忽地说:“以前不知,这次进得宫来,倒是知晓了。”
“那倒是妹妹得天独厚,想必也知晓皇上对仁孝皇后念念不忘的事了。”德妃说,语气不由得冷。抬眸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虽然她没能亲自见到那女人,但据说这女子与之有七八分相似。
“也许长得像表姐,也是一种悲哀。若是勾起皇上的不愉快,那月芙就是罪过,若是因此得宠,却也是一个女人的悲哀,永远都不是自己。”谢晚晴语气黯淡。
德妃冷哼一声,道:“你倒是大胆,在这群秀女里,敢如此放肆直言者,少之又少。”
“月芙自认为做人皆须真性情,今日若有言语冒犯娘娘,还请娘娘宽恕月芙。”谢晚晴低头站着,却是不卑不亢。
“哦?真性情。倒是新说法,你是在暗自这储秀宫的其余秀女都不是真性情吗?”德妃斜睨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说。
谢晚晴唰地跪下,埋着头,道:“请娘娘明鉴,月芙绝无此意。”
“起来吧,身子还没复原,不必这般虚礼。”德妃眸光微敛,看看远处的两个舍人,又斜睨谢晚晴一眼,说:“你说你真性情。本宫还以为你会为那舍人求情,毕竟是你让他误认为是仁孝皇后还魂。”
谢晚晴垂首站在一旁,道:“娘娘掌管后宫,对这些自有定论。何况月芙向来信服娘娘的为人。”
“哼,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本宫告诫你:后宫之中,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还得看有没有这个根基去接受这份儿宠爱。不怕实话告诉你,就算今日是仁孝皇后亲自回来,这时代也不属于她了。”德妃甚是傲慢,那语气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不管你是陈月芙也好,谢颖华也罢,你都没有任何的后盾可跟她韩家抗衡。如今放眼天下,惟韩家一枝独秀,她自然是稳坐后宫之位。
“月芙多谢娘娘提点,定当恪守职责,戒骄戒妒。”谢晚晴没有看她,低眉垂首微笑。
她韩家再一枝独秀,不过也是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前车之鉴,马家专横一时的例子在那里。这萧家王朝好不容易摆脱外戚专权,这萧成熙可会让你韩家好过?
敢拿跳瀑布去赌博,具有亡命徒气质的萧成熙,岂会因韩家是自己的舅舅就给予丝毫的仁慈。
“行了,知道自己本分就好。”德妃施施然一甩手,几名宫婢赶忙帮她托起曳地裙长长的后摆,往回廊里走。
才走两步,便吩咐两人放了小安,改为掌嘴。
谢晚晴双眸微敛,略带笑意,转身往房间里走去。刚进房坐下梳头,陈月秀就赶过来,也不敲门,大喇喇跑进来,轻喊:“姐姐,你真的没事了吗?”
谢晚晴抬眸一笑,道:“没事了。”
“方才听德妃与太医谈话,说你全好了,可以参加三日后的夜宴,你不知,我好开心。”陈月秀呵呵地笑着。
谢晚晴拍拍她的胳膊,又问:“这齐小姐病情如何?”
陈月秀听闻这话,整个嘴都撅起来,接过谢晚晴的梳子,一边替她梳头,一边愤愤地说:“太医都束手无策,方才陈御医来过,也是面色凝重。尔后,也没有找德妃,说是他只向皇上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