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契机
第189章契机
谢晚晴躺在床上,帷帐低垂。周遭寂静无声,偶尔有风吹过来,拍打着半掩的窗户。室内,有陈掌宫点着的祛除虫蚁的熏香,袅袅地在室内氤氲缠绕,在屋顶漏进的几缕日光里,丝丝缕缕缠绵。陈掌宫在屋外吩咐人打扫院落,那些宫婢下手极轻。
“月芙小主?”陈掌宫在帷帐外轻喊。
“嗯。”谢晚晴气若游丝地回答。
陈掌宫略一蹙眉,想了想还是挑开帘子,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女子,那脸色极其苍白,她心里莫名纠结,仿若回到四年前那个黄昏,那女娃沉着冷静,所出的计策却彻底将她震撼。而今日,这张有着同样容颜的女子在那等关头,同样冷静,瞬间胸中便有丘壑。
“小主,你觉得如何?”陈掌宫小声问。
谢晚晴慢慢睁开眼,扯出一个笑容道:“陈掌宫此番前去,不知请的是太医院的哪一位?”
陈掌宫听这句话,眼里蓦然闪出泪光,紧抿着唇,死死盯着谢晚晴。
“呵呵,陈掌宫这番神情倒要让月芙误以为自己是凶多吉少了。”谢晚晴呵呵一笑,脸色甚是苍白。
陈掌宫手里拿着筷子和一个锦盒,吸吸鼻子,道:“是小的不周,让小主受这等罪。”
“不碍事,你无须自责。”谢晚晴还是笑着,浑身却是一丝力气都没有。
陈掌宫细心将那僵直的十来条虫子悉数夹进锦盒中,啪地关上盒子,这才看到谢晚晴额上渗出不少汗珠。
忙命人打来热水,拧毛巾欲为她擦汗。
谢晚晴摇头道:“太医来之前,切勿动我。”
陈掌宫不明所以,四下里看看无人,便俯身在她耳畔,小声问:“是你吧?”
谢晚晴长长吐出一口气,气若游丝地说:“原本就没瞒你,倒是你多心了。”
陈掌宫眼里一热,嘴唇抿得更紧,有些失控地压着嗓子,说:“小的该死,竟让你受这等苦。”
谢晚晴摇摇头,道:“你且待我如常人便可。这秀女里有幺蛾子,后宫也不计多少。这番回来,自有深意。你定是知——,我对他——,放心不下。”这最后一句,实在有点瞎扯的成分,谁会不放下萧成熙?那厮不阴人就成了,谁还能阴着他?
只是不这般说,如何让陈掌宫信服。故而一说完这句,谢晚晴倒是做娇羞状,竭力要挣扎着往床的里侧藏起脸。
陈掌宫看她模样,心里一块大石落下,到底当年熙王与太子妃的感情在那边。太子妃当年被逼得跳瀑布,据说随后熙王赶去,也是跳下去的。
宫里那么几位皇子,太子妃与熙王和宁王关系最好。当年接见红日国与云海国使臣,太子妃与熙王一时传为佳话,尤其是熙王将太子妃从城楼上抱回东宫一幕,成为后宫宫婢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世间最让人佩服的两个人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个神话。何况是那样俊美无双的熙王,向来不对任何女子施以真心的熙王,所有的温柔都为她而盛放。
当日,皆传言太子妃与羽公子惊天一跳,月色为之倾盆。全国上下,一时哗然,继而传说一段凄美的爱情童话。
今日看来,太子妃心里到底还是有熙王。她岂会不知这届秀女有幺蛾子存在,但到底是谁,凭她的本事,这三日来细心观察,却还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甚至连直觉这回事都不存在。可眼前的女子,却是轻描淡写地说,仿若早有盘算。说起来好笑,她竟信服这么一个小女子。她略略垂首,小声说:“月芙小主,小的知了。”。
谢晚晴听她这么说,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继而又道:“大选在即,各项事务众多。朝廷后宫,月芙不想太后和皇上操心,也不敢惊动后宫各位娘娘,这些等小事,就不必劳烦他们了。”
陈掌宫本想着去报告太后,这几年,她去过太后的鸾庆宫几次,太后也常常叹息,说这后宫,她倒是不放心交给谁去管,又说要是那丫头在就好了,皇上便不会那般苦恼。可眼下,这太子妃说这话摆明是让自己暂时不要对谁说她的身份。
“你不信我?”谢晚晴看出她的犹豫,问道。
陈掌宫没有说话,思索良久,才缓缓地点头,道:“小的,信你。”
谢晚晴一笑,这才说:“你可知这并不是普通的小虫,而是蛊虫?”
陈掌宫眉头蹙得更深,颓然回答:“起先不知,小主不让动,便略猜出一二。况且这不是北地这等干燥之地能长出的虫子。”
谢晚晴赞赏地点点头,又是调皮地一眨眼,问:“今日来的不是陈御医吧?”
陈掌宫一惊,反问:“小主如何得知?”
谢晚晴意味深长地笑着不答,反而是吩咐她将那蛊毒收好,私下去找陈御医看看是什么蛊虫。
“记得,等下太医来了,千万别提蛊虫的事。”谢晚晴叮嘱。陈掌宫不明所以,但她知晓这女子是太子妃,这就够了。
四年前,太子妃就胸中有丘壑,何况是今时今日。所以,她很知趣地将那锦盒收好,就要退出去。
就在这时,谢晚晴却倏然尽力支撑起身子,挑开帘子,很艰难地喊:“陈掌宫请留步,月芙有一事相求。”
陈掌宫听得她一喊,仿若嗓音也变了,便蓦然抬眼,正看到有月白色的衣衫在门口晃动,赫然明了。
于是转身,道:“请小主吩咐,小的一定办到。”
谢晚晴咳嗽一阵,断断续续地说:“…..倘若,倘若月芙这病症一时不能好,还请,还请掌宫为,为我妹妹,再寻一个住处,月芙…..月芙,感激…..不尽。”说完又是一阵猛咳嗽。
陈掌宫连忙过去替她顺气,道:“月芙小主无须担心。这件事,小的必然办妥。可你倒不必担心,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精湛。”
“陈掌宫,你快….出去,待久了,怕这病气…..过给你。”说着,将陈掌宫往外推,自己却是由于使力过猛,颓然摔在床边。
陈掌宫正要去扶起她,听得屋外有脆生生的女声齐齐喊:“参见德妃娘娘。”
继而是傲慢的女声轻喊:“平身吧。”尔后,这女子咳嗽几声,又说:“你可要去看好。这秀女,不管哪一个,可都是皇上的人,都是主子。”
继而听得一个低沉的男子应声道:“娘娘请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随即便有吱呀的推门声,继而便有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缓步来到床前,望闻问切几道工序下来,他走到桌前奋笔疾书,开了药方,道:“去御药房拿药,煎服两贴皆可痊愈。”说着,挂着药箱就要走。
陈掌宫拿着方子,略扫一眼,问:“方太医,月芙小主到底是什么病症?”
方太医看谢晚晴一眼,徐徐地说:“风寒入侵,加之所处环境潮湿,小主体质虚弱,不碍事。”
陈掌宫还要说什么,却听得门外的德妃又是几声咳嗽,她便略一点头,道:“有劳方太医。”
“为皇上分忧,本就是我等臣子分内之事,还望小主早日康复,好伺候皇上。”方太医提着药箱,徐徐退出去。
谢晚晴带着略略的哭腔,说:“承蒙方太医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