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约定
第124章约定
“所以,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一味的防守退让,会留更多的空挡给对方,自己的境遇倒会漏洞百出。倒不如,索性疾风暴雨一次,让对方无暇顾及。”谢晚晴扑闪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大公主。大公主眉头略皱,这丫头到底是太嫩,说得轻巧。
这后宫势力错综复杂,表面是各大妃嫔的抗衡,实际上还不是各个家族的抗衡。
至于马家,这朝堂上的势力。饶她是大公主也不得不顾。这次要是搞得太过火,马家举兵造反也不是不可能,一如萧家先祖那样,还不是锦河驻军,直接反了。
这马家在董家被灭后,便成为最大的军政世家,掌握着萧月国半数的兵权,锦河两岸的几大州府,回江、锦郡、随州等等的府尹等都是马家亲信,这朝堂里重要位置上的几个家伙是马家势力,还有一些大臣见风使舵,马家一旦得势,还不是投靠马家?
虽然这两年以还军于朝,将北方兵权交给安北王、东北兵权交给越王,但说到底安北王和越王还是马皇后的儿子,凭他们的资质,就是将来做了帝王,也不会比徳启帝的处境好多少,还是马家把持天下。何况马皇后的三个儿子比起他们的老子来,差距还是很远的。
谢晚晴看着大公主紧锁眉头,一言不发。一字一顿地说:“那日,太后到底在逼姐姐什么?能将姐姐这样心性的人逼得退让,同意嫁人。大姐,认为太后真的会息事宁人么?大姐的身份注定,即使你嫁入马家,你在马家人眼中仍然是与谢家牵扯不断的人。这辈子,你注定逃不开谢家。”
大公主突然脸色一沉,眸光一扫,如极寒的刀,然后,她恶狠狠地说:“谢颖华,你学会威胁了,果然不愧是谢朝英的女儿。”
谢晚晴被他的神色与话语彻底震惊。她清楚地在大公主的眼中看到愤恨与怒火。这愤恨与怒火不同于以往。以往即使发怒,她的愤怒是一汪起落的水,没有灼热的温度与熊熊燃烧的力度。可今日,这怒火如熊熊跳动的火焰,如滚烫炙热的岩浆四处喷射。
大公主如此愤恨谢朝英,愤恨谢家,到底为何?难道谢朝玉的死另有隐情?
谢晚晴一脸错愕的表情,瞬间浇灭她的冲动。她清醒过来,看着眼前震惊的女娃,满是愧疚,即使她是谢朝英的女儿,这期间的对立,她也是知晓一二的。
这丫头也是四面楚歌,孤军奋战的主。
所以,她很是抱歉地说:“对不起,三妹。大姐没有吓倒你吧?”
谢晚晴摇摇头,没回答,半晌才如梦呓般说:“我方才太任性。大姐总是从全局出发,而今,压下这件事,也是对的。毕竟国家真是多事之秋,后宫若还烦乱,倒是让父皇忧心。此等行径,实属不忠不孝了。”
大公主不说话,这丫头早就说服了她。她也早就选定了人选,选定了道路。那么就如三妹方才所言:“谁输谁赢,关键看在这场棋局里,自己到底希望谁能赢。换句话说,自己到底要拥护谁。”
那么,如今自己借此事来发挥一番,能扫除一点障碍就扫出一点,哪怕不能撼动马家这颗大树的主根系。
谢晚晴垂目在那里,想着方才的自己,也是万分沮丧。昔年在职场上,也是十八般手段尽耍,但也只限于驭人,或者拿下某个项目,从不会去恶意伤人。
那时,有个合作者曾戏谑地说:“没想到周小姐年纪轻轻,就如此蕙质兰心,每个布局倒是恰到好处,打通关节也是拿捏得当。”
那时的她,春风得意,端着葡萄酒小啜一口,笑颜如花地说:“武林高手未必都是杀人狂魔。同理可证,杀人狂魔未必都是武林高手。”
而如今,自己不正是在运用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在做着可能取人性命的事么?自己将来终究会沾满鲜血的吧。
她不觉间抬起自己的手,细细察看,虽是小小的手,但手指修长,肌肤细腻。
不对。这双手已经沾染过血了。她想起胭脂门外,剑划过脖颈的声音,那血迸射出来时,微微的声响。脸倏然苍白。
“颖华,实话告诉你,我选的不是马家,也不会是谢家。”大公主看着低垂着头的谢晚晴,觉得自己方才实在是太鲁莽,定是吓到她。于是顾不得许多,走上前将这小女娃拥入怀中,不断地抚拍着她的背,做着他都觉得徒劳的安慰。
谢晚晴浑身发凉,加之连日来饮食不规律,方才思虑过重,整个人恹恹的,全身都靠着大公主,不发一言,身子不由得微抖。
大公主自是发现怀中女娃颤抖,却也不问,只是幽幽地说:“我不会跟谢家合作,原因很多,但有一个现在可以告诉你。那就是母妃的死,无关乎马家,而是母妃不愿成为谢家的傀儡,被谢家操纵。谢家最终动了杀心,然而,即使是注定要废弃的棋子,也要利用一番。所以,母妃最后的重病,是谢家下的毒,只是无力回天,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将当时最受宠的马家二房之女马贵嫔灭掉。而我那时只能那样看着我的母妃闭上眼睛。那一日开始,我就发誓,有生之年,不与谢家为主;有生之年,定要替亲人报仇。”
大公主还是在诉说,只是到后来语调有些激动,带着某种掷地有声的坚定。
原来姑姑的死,真与谢家有关。她恍然想起群芳宴的前一日,拜月的时候,大公主初次显露自己的功夫,那时,她不是说过自己身上有蛊毒的么,那还如何与谢家斗?
谢晚晴想到此,不由得挣开她的怀抱,仍旧是握着她的手,很是担忧地说:“你身上可还有他们种下的蛊毒啊。”
大公主唇边荡出一抹笑,她慢慢俯身下来,在谢晚晴的耳边说:“当日,我母妃亡故,他们认为我只是小角色,所以只是胡乱给我种的蛊毒,料想一个没有母妃的公主定然不会有多大作为。我用几年时间,那蛊毒已经解了,上次不过是迷惑他们的。”
“真的?”谢晚晴也是一惊。看来这个时空,还真是个个都是人精。
大公主唇边的笑意更浓,如同春水映梨花,她轻声说:“原来三妹如此担心我。”
这话让谢晚晴眉头一皱,因为一个月前,萧成熙就在这里抓着她的手,戏谑地笑着说“原来你如此关心本王”。
大公主见她皱眉,以为她是在为她自己的蛊毒担心,便捏捏她粉嫩的脸,安慰:“别怕。你身上的蛊毒叫‘蕊寒香’,解毒的方子,我打听好了。只是那药引甚是难找,要‘青锦鲤鱼子’,这东西甚难找。不过,我前日里倒是找到有人养着。只是与那人素无交情,有些关节需要打通。届时,只要找到这‘青锦鲤鱼子’,找杰公子来施针,那厮可有专门对付蛊毒的针。那时,我们就不用怕他们了。”
大公主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熠熠生辉的神色。这瞬间,他感觉自己终于能为这丫头做些什么。虽然,貌似卫风那家伙的脾气比较不好。但总是要试试的,何况只是要鱼子,又不是要那鱼。
“谁有青锦鲤鱼子?”谢晚晴问,直觉想到羽翎。当日,萧文杰也是很惊讶羽翎能在很短的时间找到青锦鲤鱼子,也曾问过他。
他死活不肯说。不过据小南私下说,那鱼子是很珍贵的,若不是与对方交情极好,那么定是拿什么珍贵的东西跟对方换。
羽翎到底是欠了谁的?一想到羽翎,她心里涌起几丝甜蜜。
大公主一怔,看着她脸上突然闪现的光辉,不知为哪般,只是下意识地说:“帝都四公子里的卫风。”
“呀?那家伙。”谢晚晴一激动,想起那日,卫风的房间似乎是有个鱼缸的,只是不知那就是著名的青锦鲤鱼。或者当天的那条鱼也是青锦鲤鱼,所以当那鱼砸下来时,蛊毒才会涌动,她才会倒在草坪上动弹不得?
所有的一切这才串联起来。只是那卫风那种做派,阴沉幽深,也不是省油的灯,可怕得很。倒希望他别跟政治有关,否则,他日向羽翎索要回报,陷羽翎于不义境地该如何是好。
她时而微笑,时而蹙眉,倒是让大公主疑惑,她狐疑地问:“三妹认识卫风?”
谢晚晴一惊,赶忙摇头说:“我养在深闺,哪里见得到帝都四少。就是羽公子,也不过是机缘巧合,那日,从林州回来的他正巧救下我。”
大公主只是略笑着看她,拍拍她的肩膀,说:“无论如何,这次我就赌一把,就算是死,也要轰轰烈烈的死,哪能老是窝窝囊囊一味退让?”
一个死字,让向来对死亡讳莫如深的谢晚晴猛地紧紧抓住大公主,摇摇头说:“姐姐,不要说死亡。你需要知道,活着不容易,决不可轻易放弃自己。只是有时候,我们可以让‘死亡’成为开始,而不是结束。”
大公主也不问这话的具体意思,反正这三妹说话向来是谜语叠加着谜语,又字字禅意。她摸摸她的小脑袋,说:“我当然会珍惜我的生命。我肩膀上有我死去的亲人的重任。当然,我肩膀上还有守护颖华的责任。我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颖华的。”
谢晚晴听着这如同誓言的的话语,噗哧一笑,道:“大姐这话甚是不恰当。倒像是情侣间的誓言。”
大公主一愣,随即掩面一笑,戏谑地说:“看来,我家丫头是长大了。好吧,快快长大,我将来带你去看萧月国的名山大川,去吃各处的小吃,去看北国的雪,南方的沧海,锦河中下游接天连接的荷塘,江都的槐花,林州的茶叶、边关的月……,怎么样?”
谢晚晴吞吞口水,嘿嘿一笑,这些对她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她骨子的侠义精神作祟,很傻兮兮地问:“那我们可不可以仗剑闯荡江湖,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之后咱就走?”
大公主一脸绷不住,终于很不淑女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点头。
谢晚晴忽视她的笑意,觉得这一刻,她跟大公主同样的境遇,让彼此无比亲近。她向前几步,伸出小胳膊抱住她,轻声地说:“大姐要保护好自己。我们一起好好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