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棋局
第123章棋局
(真正的斗者,从来不会以为棋局里只有双方对垒。——题记)
御林军统领王俊快步走入落凤宫,拜过谢晚晴和大公主,便说在念奴的床底下找到一个暗阁,里面有细软不少,查证起来皆困难。但那暗阁里有一方白如雪的丝巾,经查证是去年南西宛国上的贡品,顶级丝绸“雪云梦”。这丝绸全南西宛国也只有三匹,去年全部献给萧月国。一入后宫,徳启帝便给一匹给太后,一匹给淑妃,另一匹皇后。
太后的那匹当日就做成外衫,多出的布料头拼成锦缎垫子,至今仍垫在凤仪宫的主座上。那么,而今这方丝巾的来历就只能从淑妃和皇后那里着手。
大公主看看王俊,将他手中那方丝巾接过来,说:“你且退下,这件事暂且不提。”
王俊在御林军中当职十年,向来很守职分,知不该问的就不会问。所以,他只是呈上丝巾,很懂礼数地退出去。
谢晚晴站起身接过那方丝巾,一边抚着,一边明知故问:“不知这方丝巾可值得多少银钱?”
“这丝织品细腻无比,织布之人,到最后,双目会模糊,看不分明东西。所以,自然也是价值连城。”大公主站起身,陷入两难。
要不要去动一动马家。她看着谢晚晴摆在窗边的棋局,兀自陷入深思。那是一盘残棋,红方,只剩一个军,一门无用的炮,一个相守护着孤零零的帅;而对方兵临城下,马匹在城池下嘶鸣,火炮在自己的城池却已然就位置位,剑指对方,而众多护卫守住自己的城池。怎么看红方都是败局。
谢晚晴看着大公主看棋局,也是拿着那方丝巾坐到棋盘旁,笑而不语。
大公主看着那棋局,不禁想到:这么多年,她虽然跋扈狂傲,但到底还是顾忌着马家,从来都是息事宁人,适可而止。甚至上次,太后分明知晓她的秘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苦苦逼她嫁人,她也是竭力隐忍,才顺水推舟算是应承下来,暂时躲过一劫。
可难保马家的人不会再谋她。毕竟她的母妃是谢朝玉,是谢家的人,她跟谢家又过往甚密。
并且,她更怕若执意闹下去,殃及的是淑妃。毕竟另一匹在淑妃那里,若这匹丝绢没有指向皇后,而是指向淑妃,这马家必定要落井下石,而现今老七正是萧月国的红人。
再说,自从自己的母妃死的那晚,她就从未忘记过母妃的叮嘱,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使命。
而今,放眼皇位继承人,八个皇子,就只有大哥、老六、老七、小十二还算有点潜质。但这几人中,老六过于阴险,时时算计;小十二年幼,母妃死得早,背后实力不济,纵使勉强登基了,也定是不得安生;大哥倒是背后实力雄厚,但在军中混这么多年,也始终被他舅舅压着,没有成为萧月国引领性的人物,将来倒是难以服悠悠众口。
只有老七一直慵懒,不习朝政,寻花问柳,花名在外,但他身上那种轻而易举就掌控的气势,却是别人所不具备的。而这一次的林州之行,他果然处理得漂亮。论自身实力,绝对是八个人之中的佼佼者,论背后势力,这韩家镇守西南门户,虽然韩老将军十年前亡故,但到底西南门户还是在韩成焕的手里固若金汤,加上这些年,西南韩系军也是日益壮大,加上他在民间的声望,将来能登大宝,若他能励精图治,专注于政事,倒绝对能迎来萧月国的鼎盛者。
只是……
一个念头闪过脑际。她不由得抬头看,谢晚晴正一手支着头,半垂目看着棋盘,额前的刘海似乎长了些,略略遮住眼。
能将她放在老七身边么?她到底是谢家的人,老七对她虽说到底与别人不同,但若要萧家真正掌控天下,谢家是必定要铲除的,难保他不会对三妹下手。
这真是一个大难题,比她以前处理过的任何一件事都复杂。一时间,她陷入两难境地。
谢晚晴略坐直身子,看大公主还是一脸为难,便也知晓她在犹豫。觉得自己应该推波助澜,所以,她笑道:“大姐为何不来与我研究研究这残棋如何破解?”
大公主瞥一眼,道:“还用破么?红方兵少人稀,无处躲藏。”
谢晚晴笑而不答,只招手示意大公主坐下,漫不经心地说:“大姐认为红方必死无疑么?至少有两种方法可以破之。”
大公主一惊疑,这明明是兵临城下的颓势,还有何种方式可以扭转乾坤。谢晚晴也不看她,只是将一个军横着一放,吃掉对方的马。
大公主略笑:“你未免太大手笔,这简直是最后的赌博。”说着,她只是略动一下旁边的卒,就将这军吃掉。
谢晚晴一撒手,笑道:“那此刻,大姐倒是来破一破。”
大公主自是有板有眼,车马炮一并上,小卒子也是进攻。谢晚晴只是挪动帅躲闪,离死却始终有一步之遥。如是再三,大公主终于发现无法将红方彻底消灭,只得将拿在手中的“车”掷在棋局上,说:“三妹倒是早算好了步骤,这如何做,还是不能将红方一举消灭。这么磨磨蹭蹭,怕就是沧海桑田,这棋局也就这般了。”
谢晚晴掩嘴一笑,说:“这世间的事,大凡如此,有些对阵,就是这般,谁也赢不了,谁也不会输。但是——”
谢晚晴说到此,略略停顿,抬眉看大公主。
她眸光黝黑有神,这让谢晚晴又是一愣。这眼神绝对是见过的,她判断。
大公主看她脸上浮起一抹狐疑,似乎是想起某些事情。她也赶忙敛起眼神,问:“不知还有何解?”
谢晚晴略一定神,也不好继续走神去细细思量她到底像自己见过的谁,只得稍收敛心性,抓起一个马放到黑方的田字右下角,然后指着棋局对大公主说:“如果,这对阵的某一方,多一颗棋子,或者有个对阵双方都不知的第三方,那么,就是这番境地了。”
大公主细看,那一匹马置放在黑方的田字右下角,将军状态,而周遭都被相士炮填满,那将倒是一丁点动不得,活活死了。
“这手是妙。可三妹这毕竟是作弊。”大公主感叹。
谢晚晴没有说话,只是将棋子一个个随意在棋局上摆放。最后,她用万分平静的口吻说:“有些事情,大姐比我更清楚,根本就没有游戏规则可言。政治的每一步都是最大的作弊,不是么?”
她说到此,明明是极其平静轻松的口气,却让大公主感到一阵阵寒意。这些道理,身为宫廷中混迹的她怎会不知,只是三妹才十岁而已。
她忽然觉得害怕,先前那种无法把握,无法靠近她的感受又袭来,化作满腔焦急,吐出连自己都感觉无力的一句:“三妹,不是这样的。”
谢晚晴还是敲着棋子,变幻着象棋的各种残局阵势,漫不经心地说:“现在你就是我,而今的局势就是这局棋,重要的是看你想哪一方输,哪一方赢。”
大公主看着谢晚晴明亮的神色,仿若这一次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怎么可以做到这般,像是什么都洞察了?
这种无法掌控的空落,让一向沉静的大公主慢慢俯下身子,靠近谢晚晴,伸手固定着她一直往后躲避的小脑袋,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这种距离与这种动作,很像狗血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接吻的桥段。莫非这大公主真他娘的是百合?那自己不亏死了,初吻给女人。
饶是一贯冷静的谢晚晴面对这种境地,还是慌乱一片,使劲挣扎着,想要躲开她如兰气息的包围。
“别动。”她说,声音不是惯有的娇嗲婉转,而是短促低沉,像是气息发出的声音。
谢晚晴条件反射地一怔,大公主却是看着她,还是那种短促而低沉的声音,如同羽毛刷过耳际:“如果我想你赢呢?”
“那就玩一局大的。”半晌,谢晚晴看着她,一字一句,缓慢地说。
大公主唇边露出一抹苦笑,兀自放开她,轻轻摇头。这丫头到底是痴人说梦,天高地厚。
她倒是可以请旨彻查,她也料定父皇会同意。但是要是结果不是如她设想的那般,又该如何?
然后,她听见谢晚晴轻声地说:“你担心的事,不会出现。那位娘娘的段位,你在宫中多年,瞧不出么?”
大公主听闻惊讶地看看她,没有说话,心里的天平自然是倾斜几分。
“再说,谁规定在这个棋盘上,只容许两方对垒?若我是观棋者,我可以偷偷放棋子,助我喜欢的那方赢。若我是棋子,还可以倒戈相向。若我是在后的黄雀,当然也可以推波助澜一把。”谢晚晴笑着,却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如今自己这是在挑唆大公主去挑衅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