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一)
细腰(一)
雪下雪晴,年底的日子像是抓不住的流水,一晃眼就过去了。
阑渡年底最后一单,接得是给一对年轻的同性情侣制作周年对戒。小情侣两个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预算不高。阑渡挑来挑去最终选择了性价比很高的海蓝宝,中等的品相,不算很好的成色,却也晶莹剔透甚是好看。
陶浩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阑渡正在给宝石制作夹镶框,0.6毫米的925银线,纯手工编制。考虑到顾客是很年轻的女孩情侣,阑渡做得是精灵风,加上海蓝宝本身象征勇敢的寓意,小小的戒指饱含阑渡对这年轻情感的祝福。
“喂,渡哥,干嘛呢?”陶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懒洋洋。
“赶货呢,什么事?”阑渡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
“你哪天有空,排个档期?有个客人指着你的场,连着来了半个月,却不见你影儿。”其实陶浩比阑渡大半年,但是他习惯叫阑渡一声“哥”。当年在赌场外,如果不是阑渡,他当场就要被打掉半条命。后来在南方相遇,陶浩想回徽州开酒吧,缺钱,阑渡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几年来的积蓄全拿了出来。现在酒吧做大,阑渡功不可没,他值得陶浩这一声。
阑渡闻言一顿,这种情况倒是新鲜,起初驻唱活动刚刚火起来刘云峰倒是干过,后来阑渡找到人把话说明,刘云峰也就退了单。
阑渡放下戒指,拿起手机顺便摸了根烟:“有备注姓名吗?”
“没呢,一开始小逸还怀疑是云峰哈哈哈……”
外面在化雪,滴答滴答个没完,阑渡轻轻吐了个白色的烟圈:“那不能。”
陶浩嘿嘿了两声,他当然知道不会是刘云峰,刘云峰有点怕阑渡,自家老板冷着呢。
“哦,对了,订单上倒是有个名字,像个符号,我不认识,我截图发在你手机上了。”
“行。”
阑渡话少,这么多年都是这样,问了几句店里的情况就挂了电话。嘴里面叼着烟蒂,阑渡点开了截图,订单备注名乍一看是英文小写字母a,但是放大一看会发现是希腊字母α,阑渡盯着半天,直到烟灰落下来烫到手才反应过来。
这时候,悬浮弹出条消息,是凡桐发过来的:哥,今晚我有事情来不了,你帮我顶一下呗。然后,橙子再多借我一天,我感觉小咪很喜欢和她一块儿。
橙子是阑渡养的一只金毛,凡桐从学校救了只小狸花回来,小小一只,没有母猫的看护,橙子被借走去充当看护奶妈了。
阑渡弹了个ok过去,算是同意了。看看时间也下午一点多了,阑渡还没吃饭,早上起来囫囵吞了一小把药,就开始做戒指,这会儿,隐隐约约有点头晕。
冰凉的手指带着点烟味,阑渡捋了把头发,想,不会的……
每天都没有着存在
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曾经的像流沙滑过去
点点滴滴我舍不得还你
……
一只高脚凳,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冷白的光束下,阑渡一只脚触地,单手虚虚扶着话筒,就这样放松地演唱着。今天下午烟抽得有点多,他原本清冷的嗓音染上了沙哑。
我再也没有对你生气
我再也没有对你的秘密
我决定再也不会爱你
因为你心已不在这里
……
低沉动情的演唱,阑渡轻轻闭着眼睛,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今天不是独唱,同唱的还有一位女rapper,流利的英文从薄薄的嘴唇发出,紧紧接在hook之后。
台下的观众听得动情,不少人打开手机的闪光灯,跟着晃动手臂。
吧台前,刚刚上完酒的小逸跟陶浩耳语,他偏过头,很小声:“咱老板这是咋了?怎么感觉今天不怎么高兴,连声音都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很冷,但这唱的我都想我前女友了。”
陶浩原本跟着哼哼,闻言停了下来,他擡头看了看阑渡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动作利落地调了杯落日余晖,推给小逸。
就在这时,有人脚步匆匆地上了楼,微弱的灯光里,似乎很急地喘了几下,站定在门口。
楼上的驻唱场要过安检,没有门票是进不来的,陶浩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意外发现今晚第一排的卡座空着。
我靠,这家伙是真不赶巧,偏偏今天来迟了,这会儿前面过道上都挤着人,前排根本过不去,陶浩嘴里面喃喃。但,这人给酒吧投了不少钱,除了门票卡座,还往基金会捐了钱,陶浩查了一眼订单,不太着急,就从吧台开了侧门,打算亲自去接。
“先生,你好我……”/“嘘”陶浩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只见这个人很高大的站在二楼的入口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舞台。
吆,这么迷得吗?
陶浩抿了抿嘴巴,稍微打量了一下这个人:个头很高,微微倚在门口的墙上也能看出来,一身黑色大衣把腿承托得极长,从白色口罩里露出的眉眼很是锋利,看样子长得不算差。
为了配合演唱氛围,酒吧里的灯光很暗,来人又戴着口罩,陶浩也不好凑上去仔细看,给小逸敲了个消息,便倚在旁边等着。
一直到阑渡唱完最后一个字,离开座位,门口倚着的人才动,这会儿倒是他先开得口:“你好。”
很沉稳的声音,听起来烟也没有少抽。
陶浩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回握住来人伸出的手,“你不敢巧啊,今晚确实是老板的场,但现在你估计挤不进啊……”
对方手收回的很快,但毫无敷衍之意,因为自己个头过高,甚至微微弯着腰。
“没事,我……能不能单独见一见你们老板?可以等到结束。”
“啊,没问题,你先来吧台坐吧,顺便备注一下姓名,我待会让人通知。”这人是酒吧贵客,陶浩再怎么金贵自家老板,也没有道理拂了人面子。
“什么?”陶浩打字的手顿了一下,脱口而出就问了出来。
“周程,周瑜的‘周’,前程的‘程’。”以为陶浩没听清,周程又认真重复了一遍。
阑渡今晚和来的女rapper轮着每人唱了四首,他今天嗓子不太舒服,招呼了一声便回了三楼,他在三楼有一间小办公室,平时会在里面核对账单财务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