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一）
月光（一）
一场秋雨一场凉，十一黄金周后徽州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雨，把“秋老虎”带来的一些热基本全部驱散。
除了定期的月考和周测，有参加竞赛条件的学生都被推出来前往徽州省会——合城,参与比赛。理a班的名额理所当然给到许亦、周程和阑渡他们三个头上。
出发那天阑渡格外的紧张，他是他们三个当中理综和数学最差的。如果说许亦数学能考150，那是因为满分只有150。而周程能把理综考到几近满分，那也是因为他对题目的掌握游刃有余。
可是阑渡就不一样了，他的高分都是自己超出常人一倍甚至几倍的努力得来的，他从小到大没有良好的教学资源更没有实赛经验，少时的他甚至出现过学费都交不起的情况，何谈与许亦、周程他们一般的课外训练。
比赛的地点在中科大，山城一中前来参赛总共四个人和文峰学校的七个人一起住在附近的便捷酒店。为了适应环境，校方安排是提前一晚到达，第二天早晨按时参加比赛。
是夜，在反复看完几遍错题集后，阑渡依旧没有困意，他有些烦躁，于是轻悄悄掀开被子站在窗台前看月亮。
接近月底，月亮已经几乎圆满了，校区周围夜里面，没有那么吵闹，但是灯光要比山城亮很多，洁白的月光也因为耀眼的光芒消散了许多。
阑渡朝玻璃上哈了一口气，擦了擦，把眼睛贴在上面，试图透过这厚厚的玻璃寻找东南方向的猎户座。因为用力的缘故，鼻子都被他挤趴了，漂亮的桃花眼轻轻眯起来遥望着夜空。
周围的高楼很多，视角受限，即使很努力了阑渡也没能找到那标志的三颗星星。
“你在看什么？”一只手从后面贴上玻璃，撑在阑渡耳边，随后而来的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周程学着阑渡的样子把眼睛贴在玻璃上，看着天上。他刚刚睡醒，睁眼看到阑渡站在窗前一动不动想都没想就贴了上来。他热热的气息喷在阑渡耳边，惹得对方不禁痒得缩了缩脖子。
“试试能不能找到猎户座，我吵醒你了？”阑渡很轻地说话，他害怕一用力就碰到了后面伏着的周程。
“没有，我正好准备上厕所，嗐，这里肯定看不见，楼太多了”周程轻轻揉了一下阑渡的头发，转身去了洗手间。
阑渡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刚刚周程突然贴过来其实他真的吓到了，身子都僵住了。这会儿有点凉，为了不耽误明天的比赛，阑渡只好回了床上。
等周程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阑渡背对着他躺在靠窗的床上，真的太瘦了，周程心里面暗暗的想。他轻轻躺下来，忍不住唤了一声：“阑渡，你睡着了吗？”
阑渡睁开眼睛，也轻轻回他：“没有，我有点失眠。”
“那我们聊聊天吧，趁着月亮这样好”周程打了个哈欠，翻身对着阑渡的方向看着他薄薄的背影。
“不了吧，你还是好好休息，明天比赛呢”阑渡因为白日里晕车，这会儿虽然睡不着，声音也哑哑的。
“没事儿，就聊一小会儿，你困了我就睡。”
“嗯……你想聊什么？”阑渡也翻了个身，只是他没有面向周程，仅仅平躺着看着天花板。
周程还是想问阑渡的未来，只是这一次他不仅仅是提问：
“阑渡，我们一起考中科大吧？中科大就在徽州本地，高铁半个小时就到山城了。你担心阑雅，我也担心江淮，我们可以常常回去。一毕业，我们就一起去打暑假工，赚钱上大学。我妈非要我出国，我反抗顶多就断了我的生活费和学费。但是我可以边上学边兼职，肯定没问题。我们成绩都不差，而且如果这次省赛晋级国赛说不定还能保送。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没有你生活经验足，但我真的不是什么小少爷，我能做得很多的，即使不会我也可以向你学习，我对我的学习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周程说的恳切，阑渡听完后沉默了很久，久到周程以为他要开口反驳了。然而，阑渡只是为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周程紧张的呼吸都变轻了。
“为什么想和我一起考科大？国外有很多好的资源，北京也有更高的学府，你不必留在徽州的。”
阑渡承认他确实有些感动，因为在他自己还没想好未来的时候，这个比他小了一岁多的少年会把他自己的未来和自己的放到一起。
但是，他不需要任何人为了他而牺牲，即使他在泥泞里仰望星空那也是他自己本该经历的，如果他想要爬出来那也只能是靠着自己。他不信任别人，也讨厌拯救主义，他在苦海踽踽独行，最受不了别人的可怜。
“我不想出国，不想被我妈控制，她会让我学习经商可是我想做研究。而且……，而且我不想和你，你们分开。”从遇见阑渡的这半年里，可以说是周程抗拒母亲程兰安排最多的一段时间，也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和阑渡的迷茫不同，他虽然知道自己想做研究，但是他更多地只是想要反抗家里面的安排追寻自由而已。从小到大，他肯吃苦，也肯上劲，无论是学习还是其他技能只要他想基本就没有太大问题，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未来即便有很多困难也会在自己的天赋与努力下被克服。
哎……阑渡轻轻叹了口气，重新面向了窗外：“周程，你该听你妈的，我不希望我的存在误导你。”
周程闻言皱紧了眉毛，连忙追答：“不是的，我……”
“好了，睡吧，我困了。”阑渡打断了他的话，轻轻闭上了眼。半响他听到周程翻了个身，想是有些失望吧。
“对不起啊，我不能做这样的假设，但也谢谢你。”远处熄灭了几盏灯，月光好像更亮也更冷了，阑渡不禁往被子里面缩了缩，他，在心里面给周程道了歉。
第二天早上，周程是被许亦敲门叫醒的，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床早就空荡荡的没人了，
“怎么是你来叫我？”周程顶着鸡窝头给许亦开门，见对方早就穿戴整齐了。
“是阑渡，我生物钟没调过来，早上出去晨跑遇见了阑渡，他说提前去看看错题。让我八点叫你。”许亦端着杯咖啡，慢条斯理地坐在电脑桌前喝着。
“哦，我感觉…他菜…紧商了”周程含着牙刷含糊不清，看了看手表刚八点，比赛是上午九点半，提前入考场也还有一个小时，正好能好好吃个早饭。
一贯讲究的许亦有点无语，“你就不能漱完口再回答，小心牙膏沫溅到身上。”
周程咕噜咕噜吐出一大口水，随便抓了抓头，声音也随意：“嗐，许哥，你也太讲究了，咱们男人就要不拘小节。你又不着急找对象，在意这些干啥？”
许亦闻言竟无法反驳，不过他保持风度，可能确实与某个人的一句“我喜欢有礼貌的”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