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焚7
“赵东升遇刺一案非常蹊跷，这也让警察部积压的众多无头案里又多了一份档案……我至今不知道林重和这些案件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若是有，又会是怎样的关系……”（选自廖静深的《关于林重等人反满抗日纵火特大间谍案的报告》第七部分）
关东州警察部大楼内，林重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仰起头。对于沈颢能否成功刺杀赵东升，他忐忑不安。这时，樊晓庵的电话打过来，请他去火灾现场看看。“这是我们在起火点附近的泥水里发现的一小截香头，我认为这是很重要的线索。”樊晓庵指着白色搪瓷盘里的香头说道。
林重带上白手套，端着盘子看了看问道：“它能说明什么？”
“很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樊晓庵看看不远处的王一鸣，又压低声音说，“这次咱们挺走运的，王一鸣手下的技术人员现在还没到。”
“咱们光凭运气可不行，上帝再眷顾的人也有完蛋的一天，亚伯不就被该隐杀了嘛！”林重又问道，“你认为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有人用香故意纵火，咱们应该能在他身上找到气味或其他线索。咱不是有威力嘛！”
林重点点头说：“先别声张。你去给廖科长打个电话，我让警察把工厂的工人控制起来，等廖科长来了再说。”
二十分钟后，廖静深一行人带着威力赶来。鼻子冻得通红的王一鸣见到他就说道：“老廖啊，你们新来的林副科长可真是敬业，这大冷天的你看看……”
“那是！以后这个世界就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廖静深笑了笑，“你们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技术组的骨干出差了，看来我又白蹲了一天。”王一鸣说到这里，一个手下跑过来跟他耳语几句。他瞥见远处的几个手下押着几个工人，在向他悄悄招手，于是他眼珠子一转说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办案了。”
这时，一个警察在不远处冲林重挥挥手，指指王一鸣手下押着的工人。章鲁也在其中。
如果这些工人被王一鸣带回去，肯定会屈打成招。林重想到这里，拦住王一鸣说：“王课长，这个案子还没有眉目呢，急什么？”
“林副科长的意思我没太明白，我得回去办事。”王一鸣笑道。
“我怀疑那几个人中有人故意纵火。”林重说完和樊晓庵一起对廖静深耳语几句。
廖静深皱起眉头想了想，看看远处的工人，又看看王一鸣，朝林重低声道：“你是主管业务的副科长，你说该怎么办？”
林重又跟廖静深耳语几句。廖静深点点头，朝王一鸣笑道：“王课长，少安毋躁，这事儿比较复杂，我得去跟神谷川……”
“其实很简单，我们怀疑这案子涉谍。”林重插话道，“现在我们要把工人集中起来，挨个讯问，并且进行技术鉴定。所以你们不能把人带走。”
“老弟啊，这话就不妥了吧？在你们眼里，连放火也是间谍干的啊？我就不信了，间谍能做这事儿！再说，就算有人故意纵火，我们带人回去审问也有很正当的理由，因为我们是刑事课。按你的假设，这首先是一起刑事犯罪对不对？”
“你们凭啥把人带走？平时你们尽抢我们的案子，而且这案子的线索还是我们先发现的。”特调科行动队的一个人站出来朝王一鸣吼道。
王一鸣还没说话，他的几名手下便“嗖”地拔出枪，叫嚣着要把人带走。林重带来的一干人等也掏出枪，双方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威力朝对面的王一鸣等人狂吠不止。
“老王啊，这样就不好了吧？”廖静深尴尬地笑着，想打个圆场息事宁人。这时，一个人诡异地笑了几声从远处走来：“这里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战场，那时我和宪兵大队长竹次郎还是关东军的上等兵。”
神谷川走过来摸了摸威力，特调科的人顿时挺直了腰板。他走到双方中间，双方不约而同地放下枪。他说道：“我倒是认为，不管这是不是一起涉谍案，既然它发生在关东州，起火的原因就应该由我们警察部来调查，而不是宪兵司令部。”
王一鸣正想怎么应付时，神谷川却踱到他面前，把配枪从他的腰间掏出来反复把玩。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动。半晌，神谷川笑着问道：“王课长，你认为呢？”
“我得回去问问竹次郎队长。”
“完全可以。你甚至可以问问他，是否还想跟我较量一下剑道。”
王一鸣正要走，被身边的一个手下捅了捅胳膊。他回头一看，魂差点儿吓飞了。只见神谷川似笑非笑地用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他的脊背。他不知神谷川想干什么，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神谷川说道：“你的枪不错，就是保养得不太好，准星上有灰尘。”
王一鸣这时才想起那是自己的枪，赶紧从神谷川手中接过来，把章鲁等人往林重跟前一推，夹着尾巴走了。
“这个疯子！”王一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边走边嘟囔。
林重把案情介绍完毕，神谷川看着满是砂石、灰烬和污水的地面，又看看表，用镊子夹起那根香头说道：“他们晚上八点下班，八点半封厂，九点半左右有人发现起火。有人在下班之前点燃这根香，把它放在棉花和羊毛等物品上，然后撤离现场，故意制造自己不在场的假象。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一根香的燃烧时间是多少？难道是一个多小时？”
尽管已经料到神谷川会这么提问并想好了应对办法，但林重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他沉住气，装作思考的时候，听樊晓庵说道：“神谷先生，我认为这不是不可能。这样材质的一根香燃烧完的时间大概在十几分钟左右，但是您忘了，棉花或羊毛被点燃之后不是明火，需要一定的时间和条件才能产生明火，比如风吹。也许就是这样，在点燃香之后的一个多小时才会有人发现起火。”
这正是自己早已想好的应对借口，却从樊晓庵口中说出，林重心里偷着乐起来。
“为什么这截香头没有被烧掉呢？”神谷川又问道。
樊晓庵傻眼了。他只是为了发现这条线索而感到高兴，却忽略了这个最简单而且最直接的问题。这也是林重最头疼的问题。
“可能是被风吹掉了，然后自己灭了，后来被救火的水和砂土一浇……”林重只能这样说道。
神谷川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现场太混乱了，简直就像猪窝，还是先问问工人吧！”
林重抓住时机，朝几个在这里调查一天的警察问道：“谁给刑事课的人提供过线索？”
警察将两个工人带过来。林重查问一番，发现不是翟勋的线人王喜。
“照这么说，你们看见他们放火了？”林重指着章鲁等人，对两个工人问道。
“没有，我们只是怀疑，因为他们之前和监工吵过架。”其中一个工人小声说道。
监工和另外几个目击者被带过来。神谷川和林重讯问了一番，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章鲁和小刘等人放的火。
廖静深不耐烦地把大衣领子竖了竖，朝手上哈几口气说：“神谷次长，我看要不这样吧，让威力先闻闻他们身上。如果威力没反应，再把工人都集中起来，让它挨个闻闻。”
无奈之下，神谷川只能同意。樊晓庵让威力闻了闻那截香头，然后把威力牵到章鲁等人身边。只见它挨个嗅一遍，毫无反应。
几分钟后，工人集中在大院里，威力从头开始仔细嗅着。当它嗅到一个矮个子工人身上时，突然狂吠着咬住他不放。那人连声惨叫。众人赶紧把威力拉开。他的衣服几乎变成了从血里捞出来的布条。
“叫什么名字？”廖静深上前问道。
“王——王喜。”
“带走！”廖静深一挥手，却听神谷川说道，“把姓刘的那几个人也带回去！”
第一审讯室里，林重审讯小刘。他和章鲁等人都不承认是自己放的火。
“看来你们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林重说道，“在关东州，我们特调科说是你放的，就是你放的；说不是，就不是。”
“别打俺。俺们啥都没干，不信你们问问其他工人，起火时俺们都不在场。”章鲁说道。
隔壁的第二审讯室，廖静深和神谷川审问王喜。见林重进来，廖静深用眼神向他询问，他摇摇头。廖静深转身盯着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