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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第二十章拈花微笑(3)

第167章第二十章拈花微笑(3)

近几年堪称大起大落,此刻他的心境与从前殊为不同。

一心寻找魔教报仇的时候,他常想展画屏是不是在天上看着他,他要做的事一刻也不能停下;如今他和那个人或许相隔千里,谁也看不见谁,可他知道展画屏还在人间某个角落。

他无法将展画屏剥离开。一切都始终牢牢记在心里,化作了他的一部分自我。

他像从前一样系着展画屏的腰带,用着他教的功夫;了生剑放在家中了,只把剑鞘那一枚玛瑙取下,随身带着。至于那本《长相思心经》,他怕翻破了,早已倒背如流,封皮包得严严实实。

行走在外常遇见能人,江湖同好亦多,不拘拳脚、兵刃、内功、暗器,走到哪里便切磋到哪里。生活变了太多,不变的唯有习武练功。收招发招之际的愉悦,与在池县五龙观胡打一气时还是一样。他的眼界又觉开阔,《长相思心经》的一些武功,也都逐渐练上了手。

长相思,长相思。他的相思早已经长得无穷无尽,一头紧紧牵在那个人身上,永不会断开了。

脚下尚有零丁残雪,紫袖踩在上头,不免想起展画屏和自己冒着大雪在夜叉堂练武,说过一句“无停无断,不发不收”。这八个字既说武艺,又像相思——不知该说他有先见之明,还是一语成谶。

眼下他只有自己了,说轻松是一身轻松,说沉重又好像每一步都要耗尽气力。好在他毕竟练过三毒心法,总算切身体会了乐与痛如何扭转变化,也仍然记得否极泰来,至少以后再也不会有更糟的事了。

昨日的他死于昨日,却成了活在今日的基础。他学着和犯了大错的自己安然相处,时刻明白自己是谁,要做什么。他按部就班地找寻弥补,以期返给展画屏一些力量,让他为了自己好好活着。

如果大干寻遍了,还是没有满意结果,紫袖想要到大海对面去瞧一瞧。

初春时,他来到了一个总在下雨的地方。

访过寺庙一无所获,紫袖却额外停留了两天,只因此地多有戏班、说书人,而十贤传说又盛,到处能听见新鲜故事和戏文,妙趣叠出。他欣慰中又觉心酸,便耐着性子多去听上几回。

要离开那天,又飘起小雨。紫袖遮盖了大半面貌,怕淋湿了,索性掀起外衣搭在头顶快步赶向客栈,与众多雨中漫步的行人截然不同。

斜刺里一个人擦肩而过,为身旁少年指着什么。紫袖略微避让,伞下那人匆匆半个回眸,叫他登时瞥见一张熟悉的侧脸,竟然是兰泽。

兰泽仍然是文质彬彬的模样,穿着半旧的蓝布衫,还用着那把旧伞。就像白霜穿着的旧袄一般,他们都保留着自己曾经无心又用心递过去的东西。紫袖懂这种心情,一如自己经年累月系着展画屏的腰带。每个人都有不愿意丢弃的旧物,往往不属于自己——才要固执地守住。

他蹲在屋顶看着兰泽收了伞四下张望的身影,院内传来低唱的声音:

“花落未须悲,红蕊明年又满枝。惟有花间人别后,无期,水阔山长雁字迟。

今日最相思,记得攀条话别离。共说春来春去事,多时,一点愁心入翠眉。”

那女郎的嗓音娇柔婉转,只如当真愁肠百结,期盼着与谁相会。

雨丝温柔如梦,紫袖伸手攀住身旁的花树,淡淡花香染了半头。

兰泽找不见人,慢慢去旁边铺子里买了些杂货,却在另一家店铺门口停下,从大盒子里拿起一枚扇坠。石头雕的,虽不贵重,那一抹乌沉沉的光晕却像极了笑眼。

旁边的少年见他半天未动,好奇问道:“先生,这坠子好么?”兰泽道:“好,我曾经见过。那也是一个雨天,雨势却比现在大得多。”

少年道:“这当真是缘分了,当初没买,这回还不买么?”兰泽微微笑道:“当初没买,就再也买不到了。谁想在这里又瞧见,果然是……人生无常。”

店主满脸堆笑迎上前来,兰泽买下扇坠,转身要走,低头间一抹璀璨光芒豁然映入眼角。

——手里收拢的雨伞上插了一枝花。金黄金黄,不是海棠,却像极了当年百卉江边的“攒金羽”。

身旁少年欢叫道:“真好看!是谁偷懒不想要了,竟给了咱们?”兰泽伸出微颤的手,轻轻碰了碰花瓣,缓缓说道:“小猫小狗儿,还有狐仙,偶尔会来送点谢礼。”

二人散漫走着,少年举起花枝笑道:“狐仙谢的先生什么?”

兰泽柔声道:“谢的大概是从前的相遇。”

少年又要说什么,忽然惊讶道:“先生,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兰泽点了一点眼角,仍然笑道:“不要紧,是高兴……咱们回罢,馆里头还要备药。这伞也有些年头了,过几天收起来,还得去买把新的。”

他没有回头,紫袖也没有,只沿墙根走着。

旧物若不被唯一的那个人看见,难免就会寂寞到最后。紫袖庆幸展画屏那时候看见了自己身上的旧腰带,也时常遗憾不曾早些看到白霜穿着那件旧袄。如今既遇着了兰泽的旧伞,无论如何不能就此离去。他感谢兰泽给过自己许多温柔,也想用一点点温柔去回报。我看见了。我知道了。随后又能如何?兰泽是聪明人,岂能不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回应好过沉默,温柔最是坚决。至少留一分明日去向远方的自由。

紫袖脚下走得越来越快,即将出城时,听见一座小楼里头乐曲叮咚,又轰然叫好,随即唱词便飘了出来:

“年光弹指过,世事转头空。则管苦恋两枝春,可怎生不悟三生梦。”

一个“梦”字绕在他周身,像是越来越响,又听有人念道:“你跟我出家去罢。”

“跟你去啊怎生?”

“跟我去啊。”

他如同被这声音和戏词所惑,有一刻脑中一片空白。被雨滴扑了一脸,才醒过神来,仍飘飘而行,经由茫茫细细的雨幕向下一处走去。

待他再次仔细回忆这段唱词和念白,已置身大般若寺前,站在秋色中了。

打探快两年,除了两个养补的方子,旁的他都看不入眼。三皈依掌不算什么不宣之秘,寺庙道观当中都不乏听说过这一功法的前辈,亦能讲述一些攻防掌故,只是都甚为平凡。紫袖不能将展画屏击杀三罗汉的事讲明,时日长了却也清楚,如今即便有人身具素墨之能,也无法轻易重现般若三罗汉三掌合一的神技,因此其中降魔奥义有如屠龙之术,倒难于细说了。

山风已冷,秋高气爽,净山满眼是盘根错节的老树,苍翠中夹杂着片片红雾黄云。寺院香火仍盛,前来拜佛的人络绎不绝。

如果旁处不好寻觅,最能深挖些消息的,便是大般若寺了。

许久不来京城,像是有意避开。这回冥冥中似有指引,他只寻着这里来。走进山门,紫袖随着旁人行至大雄宝殿,香烟缭绕中,朝着三身佛恭敬行礼。待他起身时,越过诸多信徒的身影,瞧见了立身殿角微微含笑的老和尚。

紫袖走过心明方丈身边,也朝他微微躬身,合十行礼。心明伸手虚虚一扶,紫袖便随他力道站直。心明颤着两道白眉,慈和笑道:“施主初来时生疏得很,如今已会礼佛了。”

紫袖被他识破了乔装,略感惊诧,心知心明功力深湛,却没想到将触未触,已被他约略探出内功来路:从前他为自己平伏过一次魔障,这回又认了出来。他一时无言,心明又道:“进我门来,皆为善众;出我门去,无非过客。施主在门外是谁,进门已不是谁,何需多虑?”

紫袖听了这话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心领神会点头而笑。他对这位高僧向来深为敬重,见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来历身份,便跟着他一齐缓步出了大殿。

走在寺中青石路上,身边僧人香客来去,有的向心明行礼,也有的径直走过。紫袖正四处看着,心明问道:“施主修为有所增益,必定持心修习,方见心法大成,可喜可贺。”

紫袖一边应着,又同他说起些佛门功夫,只觉心生欢喜。清淡檀香气息当中,耳闻木鱼诵经之声,他仰首望去,高天流云缓缓而过,心中顿时轻飘飘地,忍不住轻声道:“不瞒大师,我想在寺中剃度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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