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安稳
三人并不气盛，胳膊撑在木桌上，望着兴奋失态的背刀少年，又看了看东边新出的拳大明月，如梦如幻，如此如醉。王全忠笑道：“江清兄弟冷静点，不要太过惊讶，此时还为时尚早呢。”
江清正沉浸于明月之中，忽听此言，立刻转身走来，问道：“全忠兄此言何意？”
王全忠一指东边，“你看，现在这月亮挂在天边，已经有拳头大，等再过小半个时辰，咱们饮酒作乐之时，这月亮再升高一些，待星河出来，你再看这圆月，足有盘子大小，似乎触手可及，到那时你再发疯，我们也就不拦着你了。”
江清回来坐下，“怎么能说发疯二字呢？此情此情，难道你们就不心旷神怡吗？”
王全忠道：“是心旷神怡，但还没到手舞足蹈，语无伦次的地步，远远不到。”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着，只听三层接通四层的楼梯咚咚作响，好几个穿着膳堂活计衣衫的帮手端着菜上来，一来一回，三个人足走了两趟，才将菜全部上齐。
“有劳了。”这句话江清发自肺腑，这么多菜，着实是辛苦他们一步一步送上来了。
尽管卞围海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两大桌排的满满当当的酒菜给惊到了，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这这也么多菜，江清兄，铁牛兄，你们真的能吃得下吗？”
王全忠替他们回答了，“围海兄可不要小瞧了他们兄弟俩，能吃着呢，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不在话下，放心吧，绝不会浪费的。”
卞围海感叹道：“铁牛和江清，真乃奇人也。”
四人哈哈大笑，王全忠率先端起大碗，豪气道：“来，相逢即是有缘，铁牛江清，先把筷子放下，咱们先干一杯，可要喝光啊，不许剩下。”
江清和铁牛闻言放下筷子，同卞围海一块举起酒碗，喊了声来，碰在一块，仰头喝了个尽管，闭上眼睛，喉咙一滚，吞了下去，倒转空碗，不落下一滴来。
王全忠极为满意，哈哈大笑，单手抓住酒坛口，又倾倒满一碗酒举起来，笑道：“再来，今天高兴，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先得吃个三大碗酒才是。”
四人又连下肚两大碗才罢休，江清和铁牛早就迫不及待，第三碗喝完后，立马拿起筷子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邻座的几个同样想着来相聚的参星阁学子纷纷侧目看来，见他们桌上满满当当就要摆不下的饭菜，不由得目瞪口呆，大眼瞪小眼，小声议论道：“这四个人是什么情况？莫非是猪投胎不成？又或者是饿死鬼转世，怎么点了这么多菜啊？”
其同伴道：“谁知道啊，看看这些菜，少说也有二十来道了吧。”
“果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似这等胃口大如牛的人在外头什么时候见过啊？哎，你可曾见过？”
“哎呀不成不成，咱们别管他们的闲事儿了，该吃吃该喝喝，来，干一碗。”
桌上香喷喷的美味佳肴一道道不见，一盘盘见底。小半个时辰已过去，三人一面和旧爱吃菜，一面畅快谈论，好不自在。
江清一抬头，惊呼大叫，声音之响亮，将整个四层用膳的学子都吓了一跳，怒视过来。却见他理也不理，从座位上站起，仰头看天，伸手指着上头，大喊道：“哎呀，好大的月亮啊，果然就像全忠说的一样，当真有盘子大啊，好美，好美！”
王全忠喝了一大坛子酒下肚，已有些醉意，眼下泛红，面似火烧，脑袋却很清醒，斜靠在方桌旁，仰头望向夜空，笑道：“没骗你吧？现在你再大呼小叫我就不拦着你了，的确是美不胜收，你再去看观星海。”
江清扭头望去，只见海上波光粼粼，海绵中倒影出另一轮明月来，从天边到头顶，漫天的星河璀璨无比，如恒河沙数，如梦如幻，叫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江清从未见过此情此景，一下子就痴了，走到木栏侧，翻身跨了上去，两脚在外，左右前后晃荡不停。眼望观星海，心想这海当真是名不虚传，不愧为观星海三个字，当真是最最适合眼光星辰的人间仙境。
从此看去，似乎有天无地，上头是天，下头的海也是天，天上有星有月，海上有月有星，银光璀璨，似在梦中一般。
忽的观星海上云层分散，明月之下，一只白毛大鸟扑扇着翅膀从海上飞来，就像是天上来客一般。它挥动翅膀，卷出狂风，吹散云雾，并将波光粼粼的海绵荡出涟漪，晃荡散开。
江清如痴如醉，脑袋缺很清醒，古怪道：“怎么午时见这只鸟刚刚飞出观星海，现在却又飞回来了呢？”
卞围海笑道：“江清兄弟有所不知，凡是飞行灵兽，云层万里不在话下，你午时见它飞出观星海，这许多时辰过去，它能飞数万里之遥，想来参星阁中前辈出海办事，如今事成，便赶了回来，不足为奇啊。”
江清惊道：“短短几个时辰能飞数万里？真是了不起啊，我听闻那些价值连城的富血宝马，一日脚程也只有区区八百一千里，与这大鸟比起来，当真是天地悬殊，云泥之别啊。”
王全忠举起酒碗，喊道：“江清，看够了吧，快过来，咱们再喝几碗。”
江清转身从木栏上落下，做到铁牛身边，笑道：“全忠兄弟，我看你已有了五分醉意，再喝下去，我们怕是得扛着你回去歇息啊。”
王全忠摆摆手，再一拍胸膛，豪气干云道：“不怕，江清兄弟你可是小瞧我了，我王全忠那时千杯不醉的铁汉子，就算这酒里下了迷药，我也照喝不误，来，喝！”
没法子，江清三人只好依着他，陪他喝了个痛快，一人两坛子清洗药酒下肚，若没有真气消化酒气，四个人早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两张桌子上的菜总算是吃完了，就连四大碗米饭也空空如也。几乎都是江清和铁牛两个人在扫荡，到后来王全忠和卞围海根本就没动过筷子，喝酒都喝饱了，哪里还有胃口吃菜啊？
王全忠是见怪不怪了，卞围海却着实惊到了，方才满满一桌子的酒菜，换了自己三五日恐怕也吃不完，却果真被面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家伙给吃了个干干净净，连一片菜叶也不剩。虽然早听王全忠说过，也有了心理准备，如今亲眼所见，还是免不了倒吸一口奇偶凉气，看他们两个人肚子也不大，胃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怎么就能吃下这么多东西呢？
江清心满意足，拍了拍铁牛的肩膀，仰望观星海上空的明月星河，出神许久，直到王全忠一声呼喊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王全忠道：“发什么呆呢？饭菜也吃完了，坐在这里实在是无聊，江清兄弟有没有什么打算啊？是去入道殿转转，还是回屋子歇息啊？”
江清反问：“你们怎么看？围海兄，你觉着呢？”
卞围海道：“夜色已深，午后又酣畅淋漓比试了一番，依我看，还是早些回去洗漱一番，好好歇息调养，你们看呢？”
“甚好。”王全忠点头，看向江清，“也实在是没地方可去，没东西可耍了。”
江清点头同意，“好，我正有此意，在沙盛林中提心吊胆了八日，一觉都没睡踏实过，要么被林子里野兽吼叫惊醒，要么被突如其来落在脸上的雨水浇醒，心力交瘁，今晚定要好好睡上一觉。”
四人一起出了膳堂，郑管事派人上去收拾，那些活计端着叠在一块的碗碟下来，道：“郑管事啊，这四个人可真是能吃，二三十道菜，愣是被他们吃的干干净净，你瞧，就只剩下骨头了。哎您说他们的肠胃是什么做的啊？竟能装下这许多东西，方才见他们下楼出去，这肚子不鼓也不胀，吃下的酒菜，就像是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另有一个小儿附和了，“可不是，我在这里呆了十几年，还是都一次见到这么能吃的，四个人就能吃这么多东西，外加四大碗白米饭，八坛子清心药酒，这是吃饭还是喂猪啊？”
郑管事道：“行了行了，背后嚼人舌头，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啊？干净把这些碗筷端进去让人洗了，去看看二三四层还有没有人离座，尽快收拾妥当。”
几个伙计点头答应。
江清四人纷纷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关上院门，摇头晃脑打开房门，却是伸手不见五指，忽的想起膳堂天花板上的金光石，一抬头，果然也有，抬手注入灵气，登时闪起金光，照亮屋内陈设。
天冷，午时刚刚洗漱过，后面能在演武台上也不曾出汗，他也就不打算洗漱，只在院中打了些井水洗干净脸脚，上了二楼，解下十方昼和长方木匣，松开皮质战斗腰带，脱掉双手袖筒，皆放在床边的红绣布实木四方桌上。
走到西南面窗户处，朝外眺望星河明月，伸了个懒腰，心想如果能飞就好了。楞了许久才宽衣解带，跳上床榻，忽的有些怀念起在沙盛林的日子，那时虽不好受，却也是天高地阔，任凭自己去哪儿都不受束缚。
这里虽好，有吃有喝有招待，却终究是如同鸟笼一般的所在，在这外面才是壮丽山河，乾坤世界。看那观星海，不见边际，不知通向哪里，虽不知去往何方，如同井中之蛙，现如今只有头顶一片方圆小天地，临近井口，不知外头山高路远，却也只天地之宽广，自身之浩渺，想要踏足外边天地，为时尚早。
忽的想起一日见到两次的白毛大鸟，听卞围海说它云层万里不在话下，若自己也有这个本事，定要走出这高昌国，去外面的世界好好游历一番。但没有足够的实力，走的越远就越危险，外头多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险，就像一片小小的沙盛林，跟天宽地广比起来简直就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可如今的自己，在沙盛林稍有不慎便要成为凶兽怪物的口中食，盘中餐，其中的差距，江清心知肚明。他也绝不会好高骛远，走好眼前的路才是关键，一步一步成就自己游历天下的弥天大愿方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