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荷暮
第84章荷暮
那柔荫虽然平日里温柔柔弱，但绝对不是一个傻的，知道这时候是要表忠心了，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小姐，奴婢既然已经是小姐的人了，凡事都任凭小姐差遣，绝无二话！奴婢自小被人牙子拐了去，爹娘老子一概不记得，就是到了小姐这里，才有个体面，还有了自己的名儿，小姐对奴婢一切都好。奴婢绝不会背叛小姐！”并没有提刚才的事情，只口口声声地辩白着自己的真心。施易青弯起手指，轻轻地叩击着廊柱，淡淡地说道：“你若对我真是真心，就留待以后做给我瞧，我心中自有一本帐。你待我好三分，我便回你十分，可你若是敢背了我去做些害我的勾当，我必定会让你痛不欲生。今天的话，你给我记好了！”
柔荫连头都不敢抬，大冷天里，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小姐说的话，奴婢都记住了。”
施易青这才和颜悦色地将柔荫给拉了起来，两个人慢悠悠地往染月梢走。才过了望客台，就见前方有人挑着灯笼急急地往这边走，见到施易青，那人停了停，将灯笼往上举了举，轻声问道：“前面的可是九小姐么？”
是荷暮的声音。
施易青边走边回道：“自然是你家小姐，若不是我，难道还有什么山精鬼怪不成？”
荷暮紧走前行几步，见到施易青，这才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说道：“小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又转过身来和施易青并排行走，“今儿个徐嬷嬷傍晚出去，说是去会亲戚，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奴婢和莫芫上夜，外头值夜的婆子是孙妈妈和李家的。那李家的是个爱说笑的，就说故事给我们听，说起从前者京城里发生过好多怪事。有一户姓陈的大官，家里盖了好大一所园子，也有十几个俏丽的姑娘小姐们住在这里头。这姊姊妹妹的晚上就爱互相之间走动，串个门子。偏巧这一晚，有个小姐就带着一个小丫头从姊妹那里回来，穿过园子的时候，正好就碰到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被迷了心窍，没几日的功夫，就去了。剪流姐姐她们都听着有些害怕，奴婢刚开始也只当是个故事听听罢了。可奴婢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就赶忙出来迎小姐了。”
荷暮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施易青，施易青甚至都能够从荷暮那双水雾迷蒙的大眼睛里看到深深的恐惧，这让施易青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荷暮竟然能够吓成这样，也足可以说明荷暮是真的忠心于她了。
再一想，施易青又觉得有些不对，荷暮向来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纵使再大的事情也不会这般外露，更何况是一个小故事罢了。荷暮一定是要对她说些什么。
李家的讲的故事……施易青眼睛一亮，这李家的和吴家的一样，都是杨恋香的人，吴家的已经显露出了痕迹，撺掇着因修背叛她，可这李家的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并没有什么把柄被她们给抓住。今儿晚上居然对荷暮她们说这些山精鬼怪，而荷暮竟然听了之后立马来找她……
施易青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李家的许是要提醒她什么了，让荷暮这个聪明的给听了出来。
施易青就捏住了荷暮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冰凉，已经沁满了汗水，甚至还有些微微发抖，不由得就起了怜惜之意，一手揽上了她的肩头，温声说道：“别怕，你放心，她现在还不敢把我怎么样，从今往后咱们小心着些就是了。”
荷暮“嗯”了一声，又瞟了一眼柔荫，轻声说道：“小姐放心，那柔荫签的是死契，在外头又全无老子娘的，卖身契在小姐这里，谅她也蹦跶不到哪里去，是个可信的。”说完又眼巴巴地看着施易青。
施易青恍然，荷暮虽然说跟着她到了施家，卖身契也在她手里，可是荷暮还有个亲妹子叫荷露的，还在银山县主那里呢。不免又问道：“可是荷露最近有了什么为难之处？”
荷暮摇了摇头：“奴婢只是想着，如今县主待小姐好，可是看在大小姐的情分上，要是哪天小姐跟县主不好了，县主未免会用奴婢的亲妹子来要挟奴婢。奴婢不想做一个背主的人，可奴婢只有这么一个妹子。因此，今儿个奴婢斗胆求小姐，哪一日将奴婢的妹子也要了来吧。”
施易青就笑了起来：“你放心便是，你这般真心待我，我必然不会负了你。”
柔荫走在前头，为施易青和荷暮照着路，三个人一路有说有笑，行至染月梢前，见剪流正扶着芳菲的肩膀等着施易青呢。
见到施易青，就上前道：“小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荷暮也不说一声，急乎乎地就冲了出去，我还当她是有了什么事呢。”
施易青笑了笑，率先走进染月梢，边走边问道：“因修莫芫呢？”
剪流就赶上前为施易青打起了帘子，回道：“今儿晚上是莫芫和荷暮值夜，奴婢瞧着因修像是要睡了的样子，奴婢就赶她去睡了。两个值夜的婆子也都在茶房，小丫头们也都歇下了。奴婢在门口等着小姐，莫芫正在屋里呢。”
施易青见样样都是妥当的，很是满意。剪流虽然不够聪明机灵，但足够稳重。
莫芫果真在屋子里等着施易青，床铺都已经铺好了，夜间要用的茶水也已经备好。
荷暮赶上来为施易青换了衣裳，几个丫头又服侍着施易青洗漱了，施易青就对莫芫说道：“今儿晚上你们都累了，下去歇着吧，我这里只留荷暮值夜便好。”
几个丫头便都知道施易青这是有话要对荷暮说了。
等人都退下去了，施易青就对荷暮招招手，笑道：“你今儿个就别在榻上睡了，这天越发冷了起来，咱们俩挤做一处睡，又暖和，又能够清清静静地说话，岂不更好？”
荷暮就抿嘴笑了笑，卸了钗环，掀了被子，上了床，又把自己的秀发往一旁撩了撩，才安安静静地躺在施易青身边。
施易青忽地就有了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两世为人，这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子同床共枕。幼时大姐姐虽然疼爱她，但是两个人从来没有在一张床榻上睡过，就是萧姨娘和徐嬷嬷，那时也一门心思地扑在了施旋拂身上。后来幼年离家，流落在外，更是凄风苦雨，从来都没有这般的体验。及至回到了施家，就算一门心思地巴结施旋新，也从来没有在施旋新身上找到过这种温暖。后来跟着李炽，为李炽出谋献策，出生入死，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因修和剪流两个人都很少过问，更别提别的姊姊妹妹了。
想来，自己上辈子太过于执着与单纯了。
施易青自嘲地笑了笑，侧过脸看荷暮。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漫过纱帐，映在荷暮稚嫩的脸庞上，显出一种象牙白的虚幻来，有些不真切。
施易青很怕，怕这种好不容易得到的信任须臾之间就会幻化成为泡影。
她轻轻地推了推荷暮，一只手枕在脑后，笑问道：“可是白天累着了？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荷暮水雾迷蒙的大眼睛眨了眨，笑道：“奴婢哪里有睡着呢，是在等着小姐说话呢。”
施易青便重新躺了下来，幽幽地说道：“荷暮，你是知道跟着我并没有那么多的好处的，我是背着煞星名头的庶女，又不像别的小姐那般有一个受宠的姨娘，如今还碍了夫人的眼，她必定是要想法子除去我的，现下虽然动不得我，可难保不打你们的主意。荷暮，你说，你跟着我，到底想要什么？”
半晌没有听到荷暮的声音，施易青转过头去，见荷暮直盯着床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用胳膊肘推了她一下，嗔道：“问你呢。”
荷暮回过神来，愣怔了一下，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着，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说道：“至少跟在小姐身边，没有那么多的人打我的主意。”
施易青就饶有兴趣地盯着荷暮，等着她往下说。
“不瞒小姐，奴婢原来在县主身边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得脸的二等大丫头罢了。只这个二等丫头却实实地难当啊。县主跟萧夫人争权，表面上是把大权死死地握在手里，实际上，家里的权都在萧夫人手里呢。萧夫人想知道县主的事情，自然是要威逼利诱我们这些丫头们。县主想要人对她忠心，对我们这些丫头们也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更何况我还有个亲妹子在县主那里当差，又是没根没基的，谁不把我们姐儿俩往泥里踩！”
荷暮吸了一口气，长长的睫毛就垂了下去：“奴婢长相上还说的过去，萧老爷又是那样一个人，家里的侍妾不知道有多少！萧夫人为了图个贤名，也不去管这些腌臜事。奴婢一个人带着妹子在县主府里，也没有个可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