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人心
第83章人心
抱厦那边另外还有一间屋子，就做了茶水间。正房后面还有个倒座并退步，一共辟成了三间屋子，六个二等丫头正好住下了。西厢那里便是施易青的库房了。因是住在同一间屋子的，又是从临县一同来的，自然关系要好一些。因修也没避着剪流，就大大咧咧地将银子在剪流面前收好了。
剪流就笑话因修：“你呀，就是瞎矫情！咱们丫头的脂粉头油，每个月都是外面采买的，你总是不用，非要花钱自己买去，你说你傻不傻？”
因修白了剪流一眼，说道：“你是个不挑的，我跟你可不一样，将来是要做姨娘的命，怎么能用丫头的东西！”
剪流只得笑了笑，姨娘又能怎么样！不过就是半个奴才罢了，也没瞧见那不受宠的周姨娘，用的脂粉还不是外头采买给丫头的么！有的时候还不如丫头呢，那些婆子们哪个不是拜高踩低的，见到姨娘不受宠，自然也跟着没有什么好脸色。只不知道以后因修是哪般造化了。
因修只顾着说笑，剪流就起身掸了掸衣裳，淡淡地说道：“我得去伺候小姐了。”
因修就拉住剪流，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地说道：“小姐现在喜欢荷暮和莫芫这两个小蹄子，倒把你我给扔到脑后了，你干嘛还要巴巴地凑上去？”
剪流就有些泛酸地说道：“我跟你是不一样的，你命好，如今怕是就要做姨娘了，我却还是个丫头，不上赶着去巴结小姐，又能怎么样呢？”
因修便更加得意起来：“你放心就是了，你同我好，我是不会忘记的。等我做上了姨娘，就跟小姐要了你，到时候咱们姊妹仍旧在一处，岂不可好？”
做一个在老夫人面前得宠的小姐的大丫头，还是做一个肯定不受宠的姨娘的丫头，哪一个更好，明眼人自然能够看得出来。
剪流到底是有些心软的，叹了口气，劝因修道：“你还是收着一些吧，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因修一时不防，笑嘻嘻地说道：“你放心便是，夫人早就答应了我……”才要说下去，突然发觉漏了嘴，连忙捂住了嘴巴，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剪流只做没有听到，掩了门，急匆匆地去了正房。
正房里，施易青正倚在美人榻上看书，见到是剪流来了，便放下了书本，问道：“因修可是回来了？”
剪流点点头：“回来了，三奶奶还赏了她半吊钱，正美得和什么似的，还说漏了嘴，说是夫人答应了她，不过因修倒也乖觉，并没有往下说。因此奴婢也不知道夫人到底要因修做什么。”
左右不过是那些腌臜事！
施易青冷哼一声，让剪流仍旧坐下来做针线，慢悠悠地说道：“明儿个我就要去小瀛洲读书去了，上午仍旧让荷暮跟着，剪流的针线好，下午芳翠轩那里就让剪流跟着去好了。荷暮和剪流再瞧瞧，咱们染月梢里的二等丫头中，有哪个是略略识些字的，有哪个是针线好些的，就让她们也跟着去吧。”
荷暮就笑道：“芳菲的老子原是主簿，她也是识字的，就让她和奴婢一道跟着小姐去小瀛洲吧。”
施易青点点头，就看向剪流。
剪流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也道：“奴婢平日里瞧着，帘影和轻烟的针线都不错，不过比较起来，还是帘影要好些。”
施易青便道：“那就这么定下了吧。你们俩就去通知她们一声，让她们准备准备好了。”又对莫芫说道：“我明儿个去读书之后，你在染月梢就守着，也不用去管因修。”
徐嬷嬷便道：“因修那里自然有老奴守着就是了。”
施易青就皱了皱眉，说道：“嬷嬷，明媚她们几个还小，自然是要得到嬷嬷指点的，至于因修嘛，上午剪流你就看着，下午荷暮看着就是了。”
徐嬷嬷就有些黯然，施易青这是有些不相信她了呢。
施易青晚饭照例是去了青红苑，与萧姨娘一道用了饭，回来经过绿玉阁的时候，施易青不免驻足看了一会儿。
施云盈嫁出去之后，施云悠并没有住进绿玉阁，听说是杨恋香怜惜施云悠大病初愈，特特地命人将从前施旋拂住过的竹湘馆给收拾了一下，就让施云悠住到了竹湘馆。竹湘馆就在玉暖楼和琼花阁的中间，离着成姨娘也近，离着琼花阁也近，更是与三房的主院棠梨院之间只隔着一个琼花阁。杨恋香对外说，施云悠的年纪还小，这样子安排既让施云悠的生母成姨娘能够时时地去照拂施云悠，也能够让她这个嫡母对施云悠多有照顾，更是让施旋新这个嫡姐可以更好地照顾施云悠。外头人听说了，人人都都称赞杨恋香这个主母大度善良。
因此这绿玉阁也算是人去楼空了。
此时，夜色四合，这绿玉阁只有院子前挂着红灯笼，在晦暗不明的烛火照耀下，隐约可见门扉上的大红喜字，仍在述说着几日前这小小院落里的喜气洋洋。而今这绿玉阁因失了主人的缘故，却显得如此寂寥。
回想起来，施云盈的一笑一颦似乎还在眼前。依着前世的记忆，施云盈这一嫁出去，施易青便再也没有瞧见过施云盈，也不知道这一辈子还有没有机会与施云盈姊妹相见。
正想着呢，却听到“吱呀”一声响动，从那紧闭的院门里转出两个人来。
跟着的丫头是柔荫，这丫头有些胆小，怯怯地抓住了施易青的胳膊，施易青也有些胆寒，抓住了柔荫拿着灯笼的手，往前送了一送，壮着胆子喝斥道：“是谁！睡在那里！”
那两个人显然也吃了一惊，听到施易青喊话，其中一个人便笑道：“可是九小姐？”
施易青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就拉着柔荫又上前几步，这才看清楚了来人：“原来是成姨娘啊！”
成姨娘扶着小丫头红慧的手，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笑道：“见过九小姐。”
施易青侧了侧身子，不肯受成姨娘的礼：“姨娘可是折杀我了！”
成姨娘就笑了笑，看了看施易青来时的方向，有些艳羡地说道：“九小姐这是又从青红苑来？”
施易青忽地就有些可怜起成姨娘来了。
成姨娘这么多年都宠幸不衰，除了她美貌过人之外，还因为她处处谨小慎微，该遵守的礼节一点都没有落下，让杨恋香挑不出半点错来。就是自己的两个女儿，不也是对杨恋香恭恭敬敬的么？只不过，施云盈尚且还有良知，而施云悠则完全是陷进了施旋新母女俩的圈套里去了。
施云盈没有嫁出去的时候，成姨娘那么受宠，也不能够和施云盈天天相见，更别提日日夜夜都待在棠梨院奉承杨恋香的施云悠了。想必是瞧见自己日日都与萧姨娘一处用饭，心生羡慕了吧。
施易青点点头，笑问道：“姨娘怎地大晚上的却到了绿玉阁？”
成姨娘忽地就狡黠地冲着施易青眨了眨眼睛：“自然是等着九小姐你咯。”
施易青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就看向身边惊魂未定的柔荫。这柔荫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人呢，要是将成姨娘的这话透露出去，可怎么好。
可既然成姨娘已经在这里专门等着她了，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不能够因为柔荫在场就放过这次机会。
施易青不禁就懊恼起来，早知道今天晚上就带着荷暮出来了。
那成姨娘身后的小丫头就自觉地往后退开了一些，施易青正要吩咐柔荫，却见柔荫已经自顾自地走到一边去了。
施易青不由得莞尔，小丫头倒还机灵，知道要避嫌。
这边厢成姨娘脸上就有了几分着急的意味：“我这次特特地在这里等九小姐，实在是有件要紧的事情要告诉九小姐哪。我们家盈丫头让我为九小姐办的事情，我是办了，奈何老爷这次竟然对夫人的话言听计从，说什么也要将九小姐给送到三皇子身边去哪。九小姐得趁早打算了。”
施易青一颗心直往下坠，却不忘了对成姨娘道谢：“多谢姨娘。只是这件事还得姨娘为我从中斡旋才是。”
成姨娘就道：“九小姐说就是了。我若是能够做到的，必然会尽力去做，只望九小姐将来若有可能，便放过云悠也就是了。”
施易青莞尔一笑，轻声道：“姨娘放心便是。”接着便附在了成姨娘耳边，轻声这般那般地嘱咐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