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何为孝顺
第69章何为孝顺
施易青便也往旁边侧了侧身子，好让杨恋香将荷暮给瞧个仔细，“回母亲的话，青儿去法华寺为五妹妹祈福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舅母并七表妹，舅母回去跟外祖母一说，外祖母便说甚是想念青儿，接了青儿回府小住了几日，见青儿身边只有三个大丫头跟着，说平常人家的小姐身边一律都有四个大丫头的，便将荷暮赏给了青儿。因是长辈赐，青儿不好推辞，因此才带回来了。今儿个就带过来给母亲瞧瞧，也好登了册子。”施府的少爷小姐身边都是有一个奶嬷嬷、一个教养嬷嬷并四个二等的大丫头、六个三等的小丫头并一些洒扫上的不入等的丫头，另还有四个粗使婆子。杨恋香在这一点上倒是不曾亏待了施易青，只是除却少了个大丫头之外，其余的都配的足足的。
上次萧姨娘中毒一事之后，施易青早就有心见一见自己院子里的婆子丫头们了，只是总是捣腾不出时间来。既然要与杨恋香母女好生斗一斗，便不能不将自己后院里的事情给打点好了。
杨恋香的眼神便暗了一下：“外祖母？可是银山县主？”
施易青浅笑吟吟：“母亲说的不错，青儿的外祖母可不是银山县主么？”
杨恋香便更加恼怒起来，只紧咬着腮帮子不说话，高嬷嬷见状只得阴阳怪气地说道：“四小姐这话可说错了。四小姐虽是庶女，但如今咱们三房的当家主母可是夫人，四小姐的外祖母自然是杨老夫人了。”
施易青不置可否地轻笑了笑，身后的荷暮便盈盈笑道：“嬷嬷这是说的什么笑话？正经论起来，施家三房的主母可是银山县主的亲女儿萧氏萧夫人，我们小姐的生身母亲萧姨娘又是从县主府里出去的，可是银山县主一手调教出来的，平日里也当成半个女儿来看待。这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们小姐的外祖母都该是银山县主啊。奴婢可不晓得，什么时候继室的外家也成了我们小姐的外家了。奴婢年轻，嬷嬷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不如便教一教奴婢吧？”
荷暮一行说，杨恋香的脸便猛地变白了，指着荷暮喝斥道：“这是哪里来得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高嬷嬷你还等着做什么！还不快掌嘴！哪有主子说话奴才插嘴的道理！”
那高嬷嬷挽了袖子便待要动手，施易青一把将荷暮拉到自己的身后，昂起头冷冷地看着高嬷嬷。
高嬷嬷倒愣怔了，这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所有的眼神么？冷冽如冬日刮在人脸上的风刀子，又寒凉如秋日夜里打下来的薄霜，高嬷嬷的手便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施易青狠狠地瞪了高嬷嬷一眼，又皮笑肉不笑地对杨恋香说道：“母亲莫要生气，荷暮这个丫头自小是在外祖母身边长大的，想来着县主府的规矩跟咱们施家的不一样。这丫头只知道原配夫人为大，倒忘了继室夫人也算是嫡配了。若有顶撞母亲的地方，还请母亲不要往心里去。若是为了这点子小事气坏了身子，那可怎么好呢？”一面又转身对高嬷嬷说道：“母亲在病中，做事未免有欠考虑，甚而糊涂了也是有的。既然主子说话奴才不能插嘴，刚才嬷嬷又何必强说嘴！可见这可是嬷嬷的不是了。嬷嬷可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凡事都要先思量思量，如若以后还是这么冒冒失失，母亲碍着昔日的情分不好处罚你这个嬷嬷，老夫人却不吃这一套的！”
高嬷嬷身子一抖，四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去向老夫人告状？如今施家谁不知道，老夫人最喜爱的孙女就是施易青了，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了，若是老夫人果真听了四小姐的话……高嬷嬷看着施易青的眼神不由得就充满了惊恐。
施易青也不去理会她，装模作样地拉过荷暮，便轻斥道：“你这个丫头！这几日我看你还算是个妥当的，便带着你过来给母亲侍疾，怎么这会儿却惹起母亲生气来了？明明知道母亲最忌讳听到‘继室’二字，为何还要一再在母亲面前提起？不要以为你是外祖母身边最得意的丫头，我便不能把你怎么着，若是你实在是不像话了，我便亲自去了外祖母那里，将今日的事情辩白给外祖母听听！还杵着那儿做什么，还不快来向母亲赔罪！”
荷暮低垂了头，先向着施易青福了身子，口中称道：“奴婢给小姐丢脸了。”这才对杨恋香行了礼道：“奴婢荷暮给夫人赔不是了。”说完也不等杨恋香吩咐，径直直起了身子。
杨恋香气得直喘粗气，胸口起起伏伏，脸色铁青，倒是真有病的模样了。
才刚施易青字字句句明着是在苛责荷暮，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哪一句不是在讽刺她鸠占鹊巢？明知道她不喜欢听“继室”二字，还口口声声“继室”地说，这不是在打她的脸么！尤其还训斥了她的心腹高嬷嬷，更是在向她示威！这个死丫头的翅膀硬了。原以为施易青在外头那么些年，又没读过多少书，回来之后她小施一点恩惠，必定能够拿捏得死死的，哪里想得到竟是一个刺儿头！
也不知道施家族人那里是怎么搞的，传回来的消息怎地就没有一句实话！
更鼓已经敲响了两下，施易青命荷暮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都规整好，又问道：“母亲，青儿今晚上可睡到哪里去呢？”
杨恋香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命高嬷嬷抽去了大迎枕，又脱了外边的小袄，自顾自地面朝里躺下去了。
还是高嬷嬷笑道：“四小姐这话说得真真是有趣的，四小姐可是来侍疾的，夫人晚上要水要汤的，可不得一个好人伺候着？四小姐要是睡熟了，谁来伺候夫人呢？难不成要夫人一个病人自己下床倒茶水？还是要夫人伺候着四小姐呢？”
施易青只浅浅地笑着，午间她和徐嬷嬷来的时候，这屋子里原是有一张贵妃塌的，现下不知道挪到哪里去了。杨恋香睡的是一张铁力木的拔步床，地方足够三个人睡的，前两日施旋新在这里的时候，晚上她们娘儿俩必定是睡同一张床的，那张贵妃塌便是留给夜间值夜的丫头睡的。
如今瞧这情形，施易青肯定是不能够睡到铁力木拔步床上去的，而屋子里的贵妃塌也没有了。施易青瞧了瞧才刚施敬然做过的那张黄梨木的雕花靠背椅子，不过才瞧了一眼，紫苏就带着个丫头把那张椅子给搬走了，瞧见施易青的眼神，紫苏怔了怔，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夫人屋子里的家具可都是铁力木的，这张黄梨木的椅子是厢房里给老爷预备下的小书房中的。”
施易青也不去管她，杨恋香睡的东稍间只有床，西稍间倒是一铺临窗大炕，可惜施易青今晚也是谁不得的了。难不成真要坐在小杌子上睁着眼守着杨恋香一晚上？
紫苏去而复返，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怀里抱着一卷铺盖，那小丫头将铺盖往荷暮手里一塞，便退出去了。紫苏就指着那铺盖对施易青笑道：“三小姐给夫人侍疾的时候都是睡得这个，四小姐应该也不会有别的要求了吧？”
施易青冷冷地瞥了一眼紫苏，未等吩咐荷暮，却只见荷暮已经在地上铺起了铺盖。那铺盖又薄又窄，只够一个人睡的。如今天气冷起来，夜里睡在地上可是极易得风寒的。
荷暮便叫了起来：“我们小姐千金万贵的身子，怎么能睡到这里？可否请嬷嬷搬个床榻过来，让我们小姐睡在床榻上，这铺盖便给奴婢睡了吧。唉，没想到施府是这样的行事，在我们县主府，就是最下等的婆子值夜的时候也没有睡过这么差的地方。”
荷暮的小脸揪得紧紧的，一副苦不堪言又很嫌弃的样子。要不是场合不对，施易青简直就要忍不住笑起来了。这个丫头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除却如今还不能够完全信任她以外，荷暮至今为止每一处都让施易青十分满意。
施易青便也配合着荷暮，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荷暮啊，才刚说过你，你怎么还是这样快人快语的，咱们施府哪里能够比得上县主府？外祖母她老人家可是经过多少事的，心胸多宽大，能在这点小事上为难下人么？再说了，不过是睡到地上而已，再苦的事情我都经过了，也不在乎这个了。”
施易青说的倒也是实情。十年冷宫生活，不要说睡在冰冷的地上，被心爱的人挑断手筋脚筋，发着高烧，被人扔到冰冷的冷宫中不管不问，缺医少药，有的时候一日三餐都是奢望……再世为人，施易青真想不出那十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若不是有那一股强烈的恨意在支撑着，施易青怕是早就悬梁自尽了。
荷暮铺好了铺盖，紫苏又上来拉着她往外走：“今儿个是四小姐侍疾，可不干丫头们的事情，你既是新来的，想必对这府里的规矩还不懂，我便托个大，好生教教你吧。”
荷暮回过头往施易青看去，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尽是担忧。施易青轻轻地点了点头，意在让荷暮放心，若是这点子小事她都应付不过来，那就枉再为人！
杨恋香将高嬷嬷叫到床前，低声吩咐了一会儿，高嬷嬷便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