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侍疾
第66章侍疾
只听杨恋香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又喘息了一阵子才道：“新儿，还不快将你四妹妹给扶起来。”施旋新将药碗递给一边的紫苏，上前扶起施易青，别过脸去抹了抹泪水，故作欢喜地说道：“四妹妹可算是回来了。娘她可惦念着你呢。咱们几个姊妹里，云悠病了，这些日子被成姨娘拘在玉暖楼里，也不得出来，二姐姐因着下个月要远嫁，也不常过来，娘这里也只得我一个罢了。”
施易青低下头，坐在紫苏端过来的绣墩上，捏着茶盖碗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茶碗里的茶叶，也不搭话，只当做没有听见施旋新的话，由得施旋新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见施易青不搭茬，施旋新便有些讪讪然，强笑道：“四妹妹来的时候，可看到哥哥了？”
施从护？施旋新平白无故地提起施从护，只怕没有什么好事。
放下白瓷茶盏，施易青诧异道：“才刚哥哥来了么？我竟没有看到，今日随着祖母回家的时候，就只咱们三房的姊妹们去的不齐了。三姐姐要侍奉母亲，五妹妹又病着，怎么哥哥也没去呢？我瞧着祖母的脸色十分不好。”
自从被老夫人嫌弃了之后，施旋新心里就不知道有多恨，不过就是一个八哥罢了，那么宝贵做什么！还有眼前的狐媚子，明明是她陷害白芷，到头来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她身上！
此仇不报，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新儿。”床上的杨恋香挣扎着坐了起来，伸手拉住施旋新，喘着粗气说道：“你这个孩子啊，怎么越大，越发不知道礼数了呢？老夫人回来，你自该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在我床前做什么？你哥哥在外面有差事，忙也就罢了。你自该跟你四妹妹一般伺候老夫人，我这里有高嬷嬷并紫苏也就是了。”说罢还看了施易青一眼。
施易青只低着头不说话，极力克制住眼神中的冷意。她倒要看看这对母女在搞什么鬼。
施旋新果然做出一副知错了的模样，两滴泪珠半含在眼中，欲坠不坠，真是我见犹怜：“娘，新儿知错了。只是，娘病得这样重，新儿怎么舍得离开娘呢？”
屋子里一时便陷入了沉默中去，只闻得到施旋新的啜泣声。
施易青只觉得有些不自在，仿若在这棠梨院中多待一刻，便让人喘不过气来似的，没办法，只得接招了：“母亲到底生的是什么病，怎么青儿出去几日，母亲竟然躺下了？三姐姐，可给母亲请了太医？”
施旋新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背转过身去，冲着床上的杨恋香使了个眼色，口中却哽咽道：“也不瞒四妹妹了，娘也不是别的什么毛病，完全是平日里忧心所致。”
忧心？哼，只怕是忧心要怎么除掉她吧？
“哦？母亲是为何事忧心啊？”
施易青不紧不慢，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她倒要看看这对母女俩究竟要做些什么。
施旋新叹了一口气，又含嗔带怨地瞥了施易青一眼：“还不是为了咱们姐妹们的事情？”
果然要来了！
施易青向前探了探身子，装作十分惶恐的样子，说道：“母亲，青儿实在是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什么，要累得母亲这般为青儿担忧！”
杨恋香咳嗽了一声，拍了拍床边的小机子，说道：“新儿说这些做什么？没得让你妹妹担心。”
施易青低头冷笑，还真会做样子。
施旋新见施易青又不说话了，暗中着急，便赶过来拉着施易青的手，说道：“四妹妹，你过了年就是十三岁了，按理说也是个大姑娘了，这些事情还是早些告诉你比较好。二姐姐下个月就要远嫁，嫁得可是云州的转运使，眼见着咱们姊妹也大了。我和五妹妹自幼是养在娘膝下的，只有四妹妹你才刚回来，这亲事还不知道着落在哪里哪！”
施易青猛地挣脱了施旋新的手，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三姐姐这是在说什么呢！咱们都是闺阁女儿，这些事本该是父亲母亲操心才是，哪里由得咱们女儿家说嘴！三姐姐也太不知尊重了一些！这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倒成了小门小户里恨不得早些嫁出去的不正经的女子了！”
这话说的颇为重，施旋新的脸上已是青一阵白一阵了，就连杨恋香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如此却更像一个病人了。
屋子里除了施易青三人，还有紫苏、高嬷嬷、徐嬷嬷，正巧外间站着一个大房来回事的婆子，将才刚三人的话听了个一字不差，这会儿便挑了帘子，阴阳怪气地笑道：“哎哟，到底是养在老夫人身边的，四小姐这气度比起三小姐来简直不差分毫，才刚的话让外人听去了，保管说咱们四小姐是夫人生养的嫡出大小姐呢！”
“这是什么地方！主人家说话哪里由得你这个奴才插嘴！”杨恋香突然发起火来，一改刚才的虚弱无力，中气十足，哪里有半分病人模样？
那婆子也识趣，见状忙拍了拍手，笑道：“哎哟，三夫人这可不是好了！果然四小姐是福星啊，三小姐在这里伺候了三夫人这么些时日，三夫人也不见好，请的太医都排成队了，这不，才刚我们夫人还让奴才来回三小姐，新请了一位徐大夫给三夫人瞧瞧，听说医理是极好的。哪里知道四小姐一来，三夫人的病就好了，这可不是福星来了么！”
杨恋香看向施易青的眼神更加阴暗，就连施旋新的眼神变得怨毒起来。
施易青微微皱了皱眉头。大夫人一向与杨恋香不和，找个机会便要打压杨恋香，如今这婆子口口声声夸赞她，还不是为了贬低施旋新，让杨恋香脸上无光？只是偏巧拿她做筏子，这个施易青可忍不得！
“这是大伯母身边的哪位嬷嬷？说话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母亲明明还没好，怎地睁眼说瞎话呢？我才来时，母亲才躺在床上起不得身，就是现在，也不得下床，你还不快出去将太医给请进来，倒是学会在母亲面前挑拨是非了？母亲的病就是有起色，那也是三姐姐日日夜夜衣不解带孝顺伺候的，哪里有我半分功劳，我可不敢担这个虚名儿！”
这话看似严厉，却含着满满的讥讽，讽刺杨恋香装病不成，那婆子显然也是听出来了，虽然垂手听训，却怎么都掩盖不住那眼里的轻蔑。等着吧，这婆子回去之后必定会告诉大夫人杨恋香在装病，恐怕不出半日，大夫人便会让这件事情在府中传个沸沸扬扬。
“小姐，时辰不早了，老夫人那里还等着小姐呢。”
施易青点点头，扶着徐嬷嬷的手就要站起来，施旋新终究忍不住，快走几步拦住了施易青的去路：“四妹妹满口的大道理，难道不知道女儿家最讲究的便是贞静柔顺么？现今娘亲病着，你作为女儿，难道不应该日夜守候在娘亲床前，奉汤奉水，为母亲侍疾么？”
原来这才是施旋新和杨恋香的目的！
用为嫡母侍疾这个堂而皇之的借口绊住她，让她不能够常常陪伴于老夫人左右，再拿些话哄住她，等她被拿捏住了，再往李炽身边一送，施旋新不就安全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哼，身为女儿应该守候在娘亲床前？笑话！施易青的亲娘是萧姨娘，如今萧姨娘的病还没好利索呢，就算是要侍疾，施易青也应该去为生身母亲侍疾去！
不过，施旋新都当着众人的面这么露骨地说出来了，施易青也不能拒绝，总不能让下人们都说施易青不孝顺嫡母吧？
“三姐姐说的是，母亲病了这么久，伺候母亲这么长时间，的确也应该青儿来侍奉了。三姐姐也劳累了这么长时间，提醒青儿侍疾也是应该的。”
施易青低眉顺目，极力隐藏自己眼中的轻蔑，施旋新不是想让她侍疾么？好，既然对方已经抛出了招数，那她接着就是了，见招拆招嘛。
施旋新显然没有想到施易青答应得这么容易，只不过愣了一会儿，在瞧见了大房的婆子那明晃晃的讥笑，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施易青的确是答应了不错，可话里话外分明是在说，她施旋新伺候够了杨恋香，不想再伺候下去了，这才拉着施易青侍疾。
这个贱人！
施旋新的眼神阴冷下来，也忘记保持一贯的大家闺秀风范，冷冷地对那婆子说道：“这位妈妈，你若是没有什么正经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那婆子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哈腰：“那那位徐大夫呢？”
施旋新看也不看婆子一眼，转身坐回到杨恋香的床前：“烦劳妈妈回去告诉大伯母一声，我们三房自有相熟的太医，不劳大伯母操心了。”
施易青不由得看了施旋新一眼。在施易青的记忆中，前世的施旋新是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的，果真是这一世她逼得施旋新露出了原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