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皇恩浩荡（1）
第211章皇恩浩荡（1）暮秋九月，寒风似刀，杀的偌大个京都皇城里俱是肃杀之气。皇城外道路人畏惧寒冷，行色匆匆前行着，忽听马儿一声嘶鸣，伴随着车夫一声声呵斥，一辆华丽奢侈的白藤舆檐停在众人视线中。
车夫傲视凌人的挥着马鞭对着卧倒在地的乞儿谩骂：“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胆敢在这儿撞死讹诈，你也不睁开眼睛瞧瞧，这马车也是你敢往前撞的吗？！”
乞儿在风中瑟瑟发抖，不晓得是因为这寒风还是被眼前这命妇所坐轿撵给吓得。路人行色匆匆，竟无人仗义出手，帮一帮这乞儿。
车内的施易青抬手微挑开车帘，沉声说道：“他不过是个孩子，你也用不着这般去咒骂他吧。你下去瞧瞧他有没有事，若是伤着了，就带着他随我回去。”
那车夫给皇家贵戚赶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万没遇到过这么个主儿，如今听到施易青这番话，不由得愣了愣，好在他反应快，忙谄媚的笑应了，将乞儿搀扶着坐在外间，这才挥着马鞭上了路，送到南城门处一座寒酸的四合院前。
施易青出了皇宫内院，竟不知去向何处，偌大个京都没有她立身之所。想来想去，施易青想起高启昌曾带她到军师柳立邦处落脚，如今想要寻人，也只有去那里了。
按照记忆寻到一处四合院门口停下，施易青犹豫着四处瞧瞧，见这处门似是记忆里那扇，便下了车，上前拍门。不多时，院门被打开，施易青见前来开门的是个没见过的小厮，忙笑着问道：“请问，这里可是柳先生家？”
她不晓得这小厮，那小厮倒是一眼就认出她来：“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说着，忙将施易青迎进屋子里来。
从出了皇宫到这儿，在这一路之上，施易青也幻想过，若是徐嬷嬷她们瞧见自己回来会有什么反应，或许会生气，也会埋怨吧，但是想来应该还是会心疼她的。如今心跳如鼓锤，她立在简陋的庭院里，四下里除了候在院里的小厮跟捡来的乞儿，竟无旁人。
施易青诧然：“他们人呢？”
小厮忙回说道：“回夫人，先生与道长行踪不定，小的也不知。高少爷被兵部唤去开会，说是伪楚又来闹事，皇上叫兵部拿出一个方案来。”
“徐嬷嬷她们呢？”
小厮吞吞吐吐的说道：“昨儿有人来砸门，说是要找夫人，后来小的说夫人进了宫，那来人也是不依不饶，带着家丁在院子里横冲直撞，先生与道长也不在，小的拦不住。嬷嬷听见响动出了门来，两个人像是很熟悉的样子，那人就闯到嬷嬷的屋中，要把奇儿少爷跟小少爷带走，嬷嬷恐他们伤了少爷，就带着几位姐姐跟着去了。”
施易青头皮一紧，疾声问道：“你是说，她们被人带走了？带到哪里了？”
“来人说他是吏部尚书施家的家丁。”
施易青恍惚着跌坐下来：“是啊，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正这时，就听门口传来急促不耐烦的拍门声，小厮起身去开了门，慌声说道：“你们、你们还来做什么？！”
着一身藏青色短衫的汉子推开拦着门不让进的小厮，大步闯了进来，抬眼见施易青正冷着眼望着自己，守着规矩在门外说话：“小的见过四小姐。”
听见这称谓，施易青便晓得这人是三房施敬然的心腹：“我父亲可还好？”
“回小姐的话，老爷还好，只是****思念着小姐跟少爷。”
施易青冷笑一声：“他怨我带走了奇儿，如今只怕是恨不能将我扒皮抽筋吧。”
“说到底不过是父女俩，就算老爷埋怨小姐，也不至如此。”那汉子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续道，“想来小姐多年不曾回家，如今少爷已经被老爷接回去了，小姐又何必放不下心结？不若随小的回去，也好与老爷父女相认，一家团圆。”
“你拿着奇儿来要挟我，我还能如何。”施易青轻声叹道，“走吧，带我回去。”
随着施家带来的青顶小轿，顺着南城门的小路往东城施家的侧门去了。施易青坐在轿内，不由得恍惚着想起，她前世今生两次被施家接回家去的场景，不由得感叹世事轮回，兜兜转转，她与施家竟是如此的分割不开。
小轿在施家的侧门停下，有眼生的妇人前来引路，施易青低眉顺眼的随着进了门，也不去四处张望，生怕瞧见府中的景色变化，反倒叫她生出一份难过来。
引路的妇人在二道门的时候停了下来，施易青被丫头引着从桥上过，自高往低去瞧，偌大个施家尽收眼底，处处彰显着名门贵族该有的富丽堂皇。只施易青知道，这样的繁华怕是如这末秋的叶子，已经到了枯败的时候了。
顺着小径一路向西，引路的丫头将施易青领到一处庵堂前便退了下去，不多时，自庵堂里步出一少女，见施易青垂手立在廊下，笑着上前俯身行礼：“莨菪见过九小姐。”
施易青诧然着去打量，转瞬笑道：“当年那个总角的丫头，如今倒是长大了许多，姿色越发的艳丽了。”
莨菪笑着谢过：“老夫人正在屋中用斋，请九小姐虽奴婢进去吧。”
施易青只好随着莨菪进到庵堂里，有风顺着被挑开的门帘闯了进去，将屋子里浓重的檀香味卷着向施易青抛去，呛得她险些咳出来。
“青儿拜见祖母，祖母安好。”
老夫人孟氏被竹息伺候着吃了一小碗的斋饭，便再不肯用，摆手叫竹息撤出饭桌，仔细洗漱过来，竟瞧也不曾去瞧施易青一眼，被丫头搀扶着往菩萨前的蒲团上一跪，似是没瞧见施易青。
木鱼声声中，香烟渺渺，施易青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只觉膝下一片木然，冰冷顺着骨头缝奔袭上来，将她周身的热气一点点蚕食殆尽。
“叫她进来。”孟氏的声音沙哑低沉，难掩怒气。
施易青被莨菪搀扶着进到里间，跪在早早准备好的蒲团上，低头叩首：“不孝孙女青儿给祖母叩首，愿祖母万事安好。”
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孟氏捻着佛珠冷哼道：“我不好，也不用你来这儿假惺惺的问好！”
孟氏的愤怒在施易青的预料之内：“祖母，是青儿的不是，您打也好，骂也好，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孟氏冷眼去瞧施易青：“既然你要做孝顺的孙女，那我问你，这么多年来，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给家里面来个消息！我倒是不知道你那混账父亲母亲是怎么教你的，居然弄出你这么个混账出来！我问你，带走奇儿是不是你预先想好的？！”
施易青沉默少许，落在孟氏的眼中，便成了默认。孟氏火气渐大：“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跟我施家有什么仇，跟你父亲母亲有什么仇，害死你生母还不够，弄死了杨氏，还叫你姐姐施旋新也身败名裂至死，如今你还要带走你父亲的幼子，你的弟弟！我看你自打从邻县回来，就没按什么好心！”
一旁伺候的竹息忙上前安抚着说道：“老夫人，气大伤身啊！”
孟氏依着软枕老泪纵横的嚷道：“我个老婆子没用啊，生养了这些个畜生来气我，恨不能将我气死才罢休啊！”
往日里清净的庵堂如今回荡着孟氏的哭闹声，跪在地上的施易青垂首听着孟氏的咒骂，心里暗自盘算着该如何才能从孟氏的手中将奇儿跟孩子夺回来带走的时候，就听外面一阵喧哗，惊到了孟氏。
“竹息，你去问问，是谁没规没矩的在外面吵闹。”
竹息领命下去，不多时回话说道：“回禀老夫人，是奇儿少爷。小少爷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九小姐回来的消息，闯了进来，被人拦在了庵堂外。”
孟氏不喜的瞧了眼施易青，沉着脸色说道：“叫他进来。”
奇儿吵吵嚷嚷的进了庵堂，见到施易青忙挣脱开竹息的束缚，闯到施易青的怀中一个劲的哭：“姐姐，姐姐，你可来了！快带奇儿走吧，奇儿怕。”
施易青将奇儿抱在怀中安抚着说道：“奇儿不怕，这里是你的家，回家来你该高兴才是。”
奇儿在施易青的怀中哭闹着嚷道：“这里不是奇儿的家，这里不是奇儿的家！姐姐，带奇儿回家吧，奇儿不想在这里呆着！”
施易青见孟氏寒着一张脸，只她是动了怒气，忙板着脸对奇儿沉声道：“奇儿，你还听不听姐姐的话！”
奇儿被施易青的神色吓到，止了抽泣，害怕的懦懦问道：“姐姐，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