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一舞醉倾城（一）
第109章一舞醉倾城（一）钱婆子是大夫人的人，自然恨不得能够将三夫人压得死死的，此时就添油加醋地说道：“可不是嘛！老夫人不知道，那马婆子当时还要搜检九小姐的箱笼呐！那模样，简直就是把九小姐当成贼一样呐！”
“你很该撕了她的嘴！”老夫人就瞪起眼来，拍着炕沿怒斥道。
“人呢！人在哪里！”
施易青就从老夫人身边站起来，委委屈屈地说道：“祖母可千万别动了气，都是青儿的不是，让祖母操心了。昨儿个三嫂嫂就让把人给捆起来，如今还在染月梢的南倒厅呢。”
“也不用提过来见我了！”老夫人怒气冲冲地道，“杨氏！人是你的，你就说说吧，到底要怎么处置！”
老夫人这个人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太太，跟大夫人、二夫人和先前的萧夫人也很是亲密，跟别人叫起来都是“大夫人”、“二夫人”地叫，可要是当面对当面，那亲昵起来的时候就是“老大家的、老二家的”，或者干脆就叫起闺名来，“丫头”长“丫头”短的。可对杨恋香，老夫人从来就只有一个称呼，“杨氏”。
杨恋香此时此刻，想要直接掐死施易青的心都有了，自从施易青来，她接连损失了四个心腹。林嬷嬷，白芷，高嬷嬷，吴家的，如今又要搭上马婆子，这口气叫她怎么咽得下去！
可这个马婆子也实在是太不知道检点了一些，怎么能够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就算是她有心想要为马婆子周旋，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媳妇无能，竟然养了这样一个刁奴！如今媳妇也没有脸面再说些什么，一切任凭老夫人做主就是了。”
“亏你还知道自己无能，我瞧着你不是无能，竟是无德罢了！”老夫人仍旧愤愤然。
只是当着这么多小辈们的面斥责杨恋香，多少让杨恋香下不来台。
施旋新就看不下去了，用帕子按住眼角，似乎是在擦泪的样子，“祖母好歹给娘亲留点脸面，总是这么着，如今府中哪里还有人肯服娘亲的管教！”
施家虽然已经分了家，但并没有分府。各房仍旧有往公中交钱来，祭祀田也仍旧是公中的财物，为了防止各房打小主意，而大夫人管着国公府已经够吃力，前几年生了施则佳之后身子又有些不爽利，二夫人是个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对账目管家方面很是松快，管着二房都已经颇有些吃力，更别提接手这么大的家业了。老夫人那些年又有着退隐的心思，因此，偌大的家业竟然全让杨恋香管着，这么些年也不知道往自己的腰包里淘了多少去！因这些家业有一大部分将来全都是继承爵位的大房所得，大夫人就很是不满，身子好了之后就常和杨恋香斗来斗去，也无非是为了这些家业罢了。
“新丫头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些年来，杨氏管着这么大的家业，也的确是辛苦了。瞧着最近三房乌烟瘴气的，你们姊妹们也无人教养，显见的是因为杨氏太操劳的缘故，这样吧，杨氏仍旧只管着三房那点子事，公中的事情就让大夫人和二夫人帮忙看着，你毕竟也管了这么多年，也不能一下子就撂开手。有什么事，你们妯娌三个有商有量，事情便办得更加圆满一些。杨氏，你觉得呢？”也不能一下子就卸了杨氏的管家权，什么事情都得慢慢来。
老夫人三言两语，轻轻巧巧地就让杨恋香失了独掌大权的地位，当真是高人。施易青如今对老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姜还是老的辣，原来老夫人搜检园子，又给了杨恋香好大的没脸，却是为了这一招而做的伏笔。而施旋新的那一句话，恰恰是推了老夫人一把。
如今杨恋香已经是骑虎难下，紫涨着脸，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眼圈儿里都含着泪了，却仍旧强笑着点头，说道：“媳妇多谢老夫人体谅呢。”心里却恨不得老夫人现在就双眼一翻，两腿一蹬，去了西天！只是杨恋香虽然敢暗地里与老夫人作对，却不敢明面上对老夫人不孝，大燕朝最重孝道。要是有个不孝的名声，杨恋香被休也不是不可能！
老夫人就又将施易青给拉到身边来，对璎珞道：“你领着竹息去染月梢去，将那贼婆子交给竹息，竹息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用顾及什么情面，把她一家老小都给我绑了，分头卖给人牙子去！”
竹息和璎珞答应着去了。这边厢老夫人就问今日一直垂头不语的施云悠：“云悠也别想着为你那个大丫头求情了，她犯了家法，今早已经被我给撵出去了！”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施云悠的脸上竟然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而是淡淡地说道：“她不守规矩，犯了错，还连累了我，祖母很该狠狠地罚她！我是一点情分都不留的！”
老夫人的手就一抖，众人的脸上也各有表情。
施易青就低下头，嘴角慢慢地浮现出一丝冷笑来。施云悠对自己的亲生姐姐都能够那般冷情，一个丫头而已，又怎么会去为她求情呢！杨恋香还想着要利用施云悠呢，只看以后吧。别给施云悠机会，只要一有机会，施云悠必定是要反咬一口，将杨恋香和施旋新给挠伤呢！
老夫人的脸色就冷了下来，语气也失了温度：“你能这么想就好，我还只怕你心里怨我呢。这件事就这样了了，以后谁都不许提起！莫姑姑既然已经说了，要你抄写《女诫》、《女则》，这几日你便好好待在竹湘馆，哪里也都不要去了，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拿来给我瞧瞧，再去望客台给莫姑姑赔礼，听见没有！”
这回施云悠倒是乖巧地答应她了，昨儿个晚上，施敬然回去之后，就狠狠地批了一顿施云悠，要说施云悠在这个家里，最怕的也就是施敬然了，心里虽然还是有些怨言的，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施则倩看气氛又僵了起来，便笑道：“老夫人可怜可怜青丫头，大早上的还没用饭哪！”
“哟，瞧我这个记性！”老夫人就搂着施易青“心肝肉”地叫起来，玳瑁就去小厨房里拿了些点心并热好的羊**来，施易青当着众人的面细嚼慢咽起来，施妇妤因早上也没用多少饭，此时也有些饿，就脱了鞋，上了炕，靠着间壁坐了，腿上盖着一床小薄毯子，端了碗粥慢慢地喝着。
大夫人就道：“老夫人，昨儿个前院送来了请帖，十八那日魏王妃做寿，要请了咱们去赴宴呢。”
上个月皇上便已经下旨封了诸位王子为王，李炽便被封为魏王。李炽早年间便已经取了奉天坛的主丞之女何氏为正妃，因出身低微，魏王妃一直很低调。
施易青对这个魏王妃印象深刻。
犹记得前世，她嫁给李炽之后，才发觉李炽自从得了皇上的青睐，各路官僚似施敬然的数不胜数，都送了自己的女儿去魏王府，她施易青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为了讨好李炽，施易青几乎是将自己给埋到了尘埃中去，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爬上了侧妃的位置，却不因为生了念儿得罪了还没有生育的魏王妃何氏，被何氏连同王府中的其他侍妾打压，甚至于萧姨娘去世了赶上何氏的生辰，她这个侧妃竟然也不敢露出半点哀容来。
不过，施易青在没有生产念儿之前，魏王妃倒是一派和气。
认真说起来，魏王妃这个人其实有点小家子，很是虚荣，手段也不高明，不然，施易青前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将魏王妃给扳倒了。
老夫人爱怜地看着施易青并施妇妤用饭，眼角的鱼尾纹里满满地盛着笑意：“又不是整生日，一个王妃，年纪轻轻的，摆这么大的排场，做什么寿！我是不去的。”
大燕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内命妇生辰，若是不到整生日，一般都是请的闺中姊妹们，很少有魏王妃这般大张旗鼓的。
“可不是么！”大夫人笑道：“不过媳妇派人去打听了，知道魏王妃这次请的人都是京中有女儿上了秀女单子的人家，魏王也请了众位王爷并京中的杰出好儿郎们，听说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老夫人就点了点头，意思是知道了。定然是太后娘娘想着在选秀之前让诸位王爷们都瞧瞧这些秀女，有中意的就直接去跟太后娘娘说，以免到时候错点了鸳鸯谱。
大夫人见老夫人没说话，便接着说道：“媳妇想着来跟老夫人商量商量，咱们家里的这些丫头们，除了佳儿之外，都是要跟着去的，自然是要新做些衣裳首饰的。”
老夫人就瞄了一眼不施粉黛的施妇妤，开口道：“是该多做些了，还是咱们常去的宝胜楼吧，这时间有些紧，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衣裳要些颜色鲜亮的，到时候丫头们打扮好了，都来我这里，我给瞧一瞧。别看我是个老婆子，年轻的时候也是爱娇爱俏的，总能帮你们瞧瞧。咱们家的丫头们虽然不能够太出风头了，却也不能够被人给比了下去。”
三位夫人都答应着，施易青就抬头扫了一眼众位姊妹们的表情，除了慢条斯理地喝着粥的施妇妤，其余几个人皆是心事重重。
莫姑姑紧赶着教了几天的规矩，十八这日就到了。
众姊妹们都打扮得齐齐整整的，到了老夫人这里给老夫人瞧。
施则倩装扮得最为华丽，一派大家小姐的风范。施妇好皮肤白，穿大红色更显庄重。施旋新粉面玉敷，恍若神仙妃子，光彩照人。施妇妤仍旧不施粉黛，只在头上插了根玉钗，戴了几朵绒花罢了，却显得犹如出身芙蓉，清新可人。施妇媪穿得鲜亮，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施易青通身上下，都打扮得娇憨天真，温婉纯良。施云悠则是鲜花怒马好颜色，嬉笑颜欢贵气足。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咱们家的丫头，还别说，打扮起来，个个都能够拿得出手！”
一行人便出门了。
三个夫人各自一辆车，施则倩并施易青一辆车，施妇好三姊妹一辆车，施旋新带着施云悠一辆车，后面还有两辆车，是给几个人的丫头坐的。
马车行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到了魏王府，整整一条街，倒都已经停满了马车，施家的马车没处停，只得停在街口。还是王府的小厮们抬了小轿子出来，直接将施易青等人给抬到了二门内。
早有王府的嬷嬷等在那里，又伺候着众人坐上了青帏小车，又行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到了这次赴宴的地方——吐蕊苑。
这吐蕊苑内外都种了大片的梅花，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好时候，远处的假山上还有尚未消融的积雪，映着这片片梅花，格外地赏心悦目，更有那一阵一阵若有若无的梅香幽幽地飘拂，使得这吐蕊苑名副其实，倒真是个吐蕊纳芳的好去处了。
吐蕊苑隔壁便是纳芳庭，两处只隔着这片梅林，纳芳庭的地势相对要高一些，坐在纳芳庭里，倒是可以将吐蕊苑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今日，魏王李炽请的男客们便都在纳芳庭中赴宴。
施则倩和施旋新都是常跟着出来的，在京城中自然有自己的小圈子，一来，便被各自的小姊妹给拉了去。
吐蕊苑中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地倒是吵得恼人。施易青等姊妹们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喊道：“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