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过年（一）
第113章过年（一）大夫人望女成凤，就给施则倩取了馀容为字，乃是芍药花的别称。施妇好的小字是朝华，乃是艳丽却无芳的木槿的别称，施妇妤用了茉莉的别称鬘华为小字，施妇媪就用了昙华为小字，乃是美人蕉的别称。
要说哪个女儿家在施家是除了大小姐施旋拂以外最尊贵的，那便数着施旋新了，连小字都要艳冠群芳，用了牡丹的别称鹿韭做小字。施云悠因是夏日里出生，正是荷花满池塘的时候，就用了荷花的别称菡萏为小字。施易青出生的时候，因是生在二月份，恐有煞星，便在左肩上刻了木兰以避邪，顺便就拿了木兰的别称辛夷为小字了。
这女子之间的小字都是极其亲密的人才可叫得，平日里家中的长辈们都是以序齿而称之，姊妹们之间也是姐姐妹妹地混叫，谁都没有用小字称呼姊妹的道理。如今莫姑姑用小字称呼施则佳，倒也适宜。
众人愣了一会儿，面面相觑之后，尽皆捧腹大笑起来。
施则倩大衣裳还没脱，就扶着玳瑁笑得腰都弯了，施妇妤笑得岔了气，伏在施妇好的怀里直“哎呦”，施妇好也搂着施妇妤，指着施则倩只是笑，却说不出话来。施妇媪才刚喝着水呢，笑得一口喷了出去，直喷得施则佳一脸。施旋新笑得最文雅，却也忍不住，伏在桌子上，双肩一抖一抖的。施云悠只握着胸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施易青回身伏在大迎枕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只有施则佳，胡乱抹了把脸上被施妇媪喷的茶水，两手叉腰，站了起来，跺跺脚，羞恼地说道：“亏你们还都是做姐姐的呢，家里还请了供奉嬷嬷来教导你们，学的规矩都哪里去了？一点都不知道礼让妹妹，尽欺负我，我不依！这就告诉了祖母去！”
说着就下炕，趿着绣花鞋，连鞋跟都没有提上，就“蹬蹬蹬”地跑到老夫人那边去，穿得那样单薄，把个老夫人唬了一跳：“这是怎么着了？怎么穿得这样少？”
施则佳就搂着老夫人的脖子撒娇道：“祖母，您瞧瞧姐姐们，都拿着佳儿取笑呢！”
二夫人就笑道：“早听到你们在里头闹腾着呢，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是笑什么呢？”
施则佳就要说，却又有些难为情，索性就刷起赖来了：“还能笑什么？姐姐们都欺负我年纪小，笑我就是了。”
施则倩听见动静，就在那边高声笑道：“二婶婶可别佳儿这丫头浑说，紫葳哦，小心说错了话，过了年讨打！”偏用莫姑姑的话来取笑施则佳。
施妇好就出来拽施则佳：“好歹回去喝了酒再说，可别半路上跑了。”
众人才刚笑得花枝乱颤，这会儿自有丫头服侍着收拾好了，施则佳重新上了炕，坐在施则倩身边，冲着施则倩做了个鬼脸。
施则倩就笑道：“我还发愁呢，这做姐姐的，大过年的，总得给你个什么拜年礼才是，可巧了，莫姑姑都替我准备好了。”
施则佳还欲叫嚷，施妇好就出来解围：“好了好了，四姐姐，小心佳儿恼了你。才刚四姐姐掷了个几点出来？该谁陪着四姐姐并佳儿饮酒了？”
众人就都看去，却是个三点和四点，正该施旋新、施云悠并施妇妤陪着施则佳和施则倩饮酒。几个人都将杯中酒饮尽了，只施妇妤秉性柔弱，只抿了一小口罢了。众人都知道她身子弱，也都不计较。
按顺序就该轮到施妇好掷了。
只见施妇好拿过两个骰子，在竹筒里轻轻地晃动两下，便倒在了瓷碗中，那两个骰子“咣当”几声，就停了下来，却巧了，是两个二点。正是代表施妇好自己的点数，按着规矩，因两只骰子的点数都一样，施妇好却是不用受罚的。
施妇媪就笑道：“五姐姐真厉害，一下子就掷出了两个二点来！”
施旋新也抿嘴笑道：“五姐姐是个有福气的。”
施则倩便探过身子来，将那两只骰子递给施旋新，一面又笑道：“如今咱们家中已经出了一个王妃了，难不成五妹妹的运气好，将来也要做个王妃？”
施妇好就慢慢羞红了脸，冲着施易青说道：“九妹妹离得近，替我狠狠地打这个嘴上没门儿的！”
众人又都笑，不过谁也没有把施则倩的话放在心上，至少施则倩和施旋新两个人没有。谁都知道，施妇好报上去的身份是庶女，能被选入公卿之家做个嫡子媳妇就很不错了。要想做王妃，且等着呢。
紧接着就轮到施旋新掷了。施旋新从施则倩手中接过两个骰子，双手合十，暗暗地祝祷了几句。施妇媪就等不及，笑道：“六姐姐这是要求姻缘，还是求仕途呢？”竟学起庙里解签的老和尚来了。
施旋新就白了施妇媪一眼，将骰子往碗里一丢，笑嗔道：“我求着八妹妹能给我找个好妹夫来！”双眼却不离碗中的骰子。
两只骰子转来转去，最后停了下来，却是个六点跟五点。
施旋新的上家是施云悠，施云悠自然不会为难施旋新的，就笑道：“竟轮到我给姐姐出题了呢，姐姐莫怕，我自不会让姐姐去望客台请莫姑姑的字的。才刚四姐姐说了，若是下家输了，上家要下家做什么都行，输个物件儿什么的都可以，是不是，四姐姐？”
施则倩就点了点头，笑道：“要是你高兴，你六姐姐今天新上身的这套蜀锦的裙子，就给了你也可以！”
施云悠就拿眼打量着施旋新身上的裙子，笑了笑，慢慢悠悠地说道：“我可穿不得这样好的裙子，没得折了寿。昨日里我去找姐姐玩，听姐姐的丫头们说，二哥哥给姐姐找了外头的师傅做了个金镶玉的钗子呢。我记得姐姐原先有个钗子，是紫玉的，姐姐也好久没戴了，不如今儿个就赏了我吧。”
那紫玉钗子施易青也知道，是施旋新颇为喜爱的物件儿。施云悠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却要当着众人的面儿跟施旋新要这根钗子呢？
施旋新眼神里就有了不善之意，然而才刚施则倩已经说了规则了，且施则倩自己都去了望客台要莫姑姑的字了，她也不能够不遵守，只得对丫头墨蕙说道：“去，回琼花阁，将那支紫玉钗子找出来，送到竹湘馆，交给十小姐的大丫头兰芬，让她好生收着。”
小插曲一过，姊妹们仍旧和先前一样，就当从来都没有这件事情的发生一样，施云悠陪着施旋新饮了一杯酒，施易青是六点，施妇媪和施则佳都是五点，自然也要饮这一杯酒的。
施妇媪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这回该轮到我掷了吧？”
施易青就拉着施妇妤笑道：“该轮到七姐姐了呢。”
施妇媪就吐了吐丁香舌，将瓷碗并碗里的骰子都推到了施妇妤面前。
施妇妤就将竹筒倒扣在碗里，扣住了那两只骰子，一手把着碗沿，一手按住竹筒，轻轻地摇晃起来，连动作都是那么地秀气。
施妇妤是听着骰子翻动声音停了，才拿开了竹筒子，众人都去看，可巧了，一个是四点，一个是六点，正是施妇妤自己和施易青所代表的点数。施易青又是施妇妤的上家，两个人就心照不宣地同饮了一杯酒，这回施妇妤将杯中酒都给喝光了，彼此将杯底倒过来给对方看，都抿嘴笑了笑。
施易青是施妇妤的上家，就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疏影横斜里的红梅都开了，我瞧着是挺好看的，不如就烦劳姐姐去为我们各采一枝回来插瓶？我想着，红梅插在玉瓷瓶里是最好看不过的了。”说罢，又冲着施妇妤眨了眨眼睛。
施妇妤就想起了那日在魏王府的梅林里遇到的玉面公子，脸不由红了一下，连辩白都没有，就穿戴好了，自领着丫头折梅花去了。
施妇媪却有些等不及了，撸了袖子，伸手将骰子拿了过来，像个小赌棍似的，把骰子放进了竹筒里上下左右地摇晃，然后猛地扣在了碗中，一面慢慢地将竹筒往上提，一面和施则佳一起，大呼小叫地乱喊着“一二三四五六幺”的。
竹筒终究被提起来了，众人一瞧，一个是六点，一个是一点，就都笑了起来，施妇媪自己却唉声叹气一番，冲着施旋新说道：“六姐姐可要手下留情。”
“好说，好说。”施旋新就捂着嘴笑道，“五姐姐及笄礼的时候，八妹妹送了一幅五姐姐的小像去，我也要那样的，八妹妹可画得？”
施妇媪就点点头，笑道：“六姐姐放心便是，回头我一定把六姐姐画得跟天仙似的！”
说罢自己先饮了一杯酒，施旋新陪饮一杯，施妇媪就催施则倩和施易青：“四姐姐，九妹妹，可别想着将这杯酒混赖过去！”
“你放心，自是不会赖你这杯酒的。”施则倩就笑着饮了一杯酒，又将杯底倒过来给施妇媪看。
施易青也喝了杯酒，却将骰子推给施云悠，说道：“你先掷，我等着七姐姐回来。”
施云悠就伸手将骰子接过来，双手合十，暗暗祈祷着要掷出个好的来，然后右手轻轻一丢，将骰子给丢到了碗中。那骰子慢慢地停了下来瞧着像是两个三点的，施云悠就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脸上就慢慢地显出了一点喜气来。
不想，施旋新也不知道怎地，偏在这个时候伸手去拿点心，身子这么一碰桌子，那碗里的骰子摇摇晃晃地又起了变化，一只骰子的点数竟然从三点变成了六点！
“姐姐你……”施云悠就错愕地看着施旋新。
施旋新笑靥如花：“怎么了，云悠也想吃块点心？”